第一天被明晃晃的阳光射得眯着眼。
第二天紧张兮兮的抿着唇。
都冒着傻气。
没美颜,眼下的一点黑眼圈连带着皮肤纹理,都瞧得一清二楚,单看这两张照片,好像实在很难用“美女”来定义,安常自己却喜欢。
她想了想喜欢的原因。
大概无论她表情什么样,一双眼却在诉说着渴念。
渴念什么呢?
渴念还未实现的梦,还未走近过的人,还未完美修复的瓷器,不该在她手里伴着岁月沉沉入眠。
她磨一磨、唤一唤,总该有一缕灵动的精魄从那瓷器里钻出来,睁眼一望身侧,始觉千百年时光过去,已是沧海桑田。
大概这就是“回宁乡”与“逃回宁乡”的差别。
她仍有渴念。
路过的人不会注意不会发现,却被贺山的镜头敏锐捕捉到。
贺山问:“既然已给你看了,也不用麻烦我助理来问你了,我想把这两张照片发微博,可以么?”
又解释:“不白拍你,也不白用照片,会付你费用。”
安常摇头:“我喜欢你拍的照,你发吧,费用不必了。”
她背着帆布包离开。
贺山却在她身后唤一声:“哎。”
安常回头。
“今天是我来宁乡拍照的最后一天,之后便要走了,我们要不要加个微信?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她走过来,辛辣的香水味让她闻上去像朵倔强的花。
安常猛地后退一步:“不不不要了,我社恐。”
贺山笑笑,放她逃跑,也不纠缠。
安常背着帆布包跑得飞快。
她并非不明白,加了微信,发展下去,或许是一段真正的露水情缘,或许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只是她缩着手,决然不肯去摁那开关。
晚上加完班,回家靠在床头搜贺山的微博。
原来贺山是位很有名的新锐摄影师,置顶一张合影照的文字介绍,写着“我和我最爱的太奶奶。”
那是一位银发蓝眼的老夫人,八分之一的混血基因在贺山身上一点不明显,只在阳光照射瞳仁时泛起淡淡的蓝。
贺山什么都拍,风景人物,明星素人,好似灵感无限。
安常发现一个规律,每次贺山觉得自己的灵感需要充电时,就会随性的满世界跑,去拍那些她觉得有意思的人,然后不修图,原片发出来。
譬如藏区磕长头满脸沟壑的老人。
譬如身背竹篓爬上数尺大树用生命换一抹甜的采蜜人。
譬如宁乡窄河边眯着眼的安常。
安常发微信告诉章青这事:【不是幻觉,是真人。】
【你这次确认得倒快。】
【可能因为,我自己不愿去相信那是一个幻觉。】
现在想来,那时她是心甘情愿跌入「南潇雪是幻觉」的一场绮梦。
那些暗涌的情绪,黏稠的梦境,好似只应属于灯笼光照不透的梅雨季。
只应属于南潇雪。
而早春的日头太明亮,把一切都摊开来晒得透透的,就算新的际遇已展开在眼前,一切条件都具备,唯她自己,却没有那种暗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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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邶城。
南潇雪没想到自己的新广告,会同一位新锐摄影师合作。
此人是商淇钦点:“最近她人气高,往上冲的势头很猛。”
贺山调试相机时始终含着一支烟,南潇雪过去问:“能把烟熄了么?”
安常离开后她就闻不得这东西,好像一瞬把她拉回宁乡的那个梅雨季。
烟味里藏着她的动心与冲动,一切应当克制的情绪。
让安常自由做选择,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大尊重。
听她这么要求,贺山眼皮都不抬:“为什么你说了算?”
南潇雪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