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的一颗心充盈、充盈,如雨中倔强升空的气球。

直到南潇雪说:“我没生气。”

那颗气球终于“砰”一声爆裂,迸开的水劈头盖脸溅人一身,凉丝丝的一颤。

直到这时安常才确认,其实她内心最深处,是希望南潇雪生气的。

可那是感性上,理性上她只挑了下唇:“没生气就好。”

“嗯。”南潇雪淡然点了一下头,向前迈去。

手腕却自身后被人握住。

“去哪啊?”

南潇雪回眸,安常原本低着头,此时又抬起,对上南潇雪的一双眼,也不躲。

南潇雪把话挑明:“如果是因为舞剧快拍完了、我快离开了,你想开始疏远我,我理解。”

她轻轻想挣开安常的手。

安常却把她手腕攥得更紧一点,顺势把她往前一带。

两人因这惯性贴到一起,呼吸交缠,又被雨模糊了本就混沌的边界。

连廊的屋檐挂下淅沥的雨滴,安常压低声:“我听你跟倪漫说要去散步,便一个人先出来在这等了你快一个小时,难道就是为了疏远你?”

她直接吻了上去。

在她们的一吻之间,夜色逐渐消退,昼色渐明,像把一块原本罩在她们周身的黑色绒布渐渐拖走,安常是永远做不好准备的演员,带着怦然的心跳,将自己真实的渴念暴露无疑。

她也想南潇雪。

前夜强行按捺下飞去邶城的冲动,尽数化为此刻的吮吻。

夜色渐退又如何呢,清晨的宁乡是一方空荡荡的舞台,除了她们这两个失眠的演员,所有人都已沉睡。

无论她们如何放肆,都不会被人围观和打断。

安常问:“去我家么?”

南潇雪牵了一下嘴角,那儿已被安常吻得微润。

安常觉得她误会:“不是一定要做什么,我就是……”

“……想跟你待在一起。”

南潇雪望着安常的嘴角,也同她一样潮润的软糯。

她一手托住安常侧脸,拇指指腹印上去,轻柔的摩擦一下。

唇边的笑意浮出,她以往是不常笑的人,直到这时方才领悟,原来某些笑容里可以裹着涩,形成一组对立的反义词。

安常的行为也是这般。

一边清醒,一边沉沦。一边克制,一边放肆。

安常敢于沉沦,源于她的清醒。敢于在宁乡放肆,源于离开了宁乡她一定会克制。

她只会在宁乡连廊下堵住南潇雪,却绝不会飞去邶城。

南潇雪很难描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她该放心么?可为什么空落落的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

安常的唇角被她揉抚,觉得痒,抬手握住她手腕。

可她是最顶尖的舞者啊,手腕和腰肢都那般柔软,反手一扣,就握住安常的手:“如果,我就是想做什么呢?”

牵着安常往桥上走去。

“不去你家,去我民宿房间。”

“为什么?”

“你外婆应该已经起床了吧,你真要这时候回去?”

安常默默跟着,脑中思忖:

或许民宿房间更好,候鸟暂歇之处,无人会久留。把露水情缘的意味点得更分明,是否心思的妄念便被压制得更彻底。

却忽听南潇雪道:“其实民宿房间不够好。”

不好在哪里?不够奢适还是不够敞阔?

“我叫你去邶城,本打算让你去我家的。”

安常心里一跳。

南潇雪的家与她家不同,不在宁乡这方避世的桃源,而在南潇雪存身的真实世界。

那里有舞台,有聚光灯,还有数不清的闪光灯与关注。

安常终究是个胆小的人,她的肩膀太纤薄,接不住南潇雪这句话的分量,只是扣紧了南潇雪的手指。

有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她的沉默换来南潇雪的沉默,是否也印证那样的一闪念,只是南潇雪的冲动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