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于祲抱着她进酒店,闻元安都还在东拉西扯的,说着佩索阿的生平事迹。一句话说上好几遍。
“他生前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等到佩索阿去世以后,他留下来的两万五千多份手稿,才陆续被整理出版。迅速轰动整个二十世纪文坛。”
于祲抱她出了电梯,“当时有多轰动?”
闻元安伸出双手,比了个很大的范围,“大概就这么轰动。”
她的手又很快收回搂紧他,“但是你知道吗?他因为酗酒得了肝硬化,不到五十就喝死了。”
于祲艰难地踢开门,咬着牙回她,“噢,真的?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终于把闻元安放在了床上,抱了一路,两只手又酸又麻。
于祲累得躺在她旁边。他休息了一会儿,正要把闻元安揪起来洗澡换衣服时,她倒先爬上来了。
闻元安双手撑着床,一张脸正对上他的。
于祲伸出手,刚摸上她的脸,“我们......”
她又开始说另一个文豪,“公元831年,元稹死在了武昌军节度使的任上,元家人把他的骏马和绫罗交给白居易,请他写一篇祭文,白居易写完,把这些东西都捐给了香山寺,他说这是元稹的功德,希望他享冥福,也在佛前许愿来世能够和他同游。”
于祲耐心地听着,他的手摩挲在她脖后,“后来呢?”
“后来他真的梦见和元稹在郊外踏青,醒来的时候,一点冬夜的寒光正落在窗外的枝头上。白居易披衣起身,恍然间记起来,那已经是元稹去世的第八个冬天。”
于祲点头,“他是不是在这一天写,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嗯。”
闻元安说完又倒下去,像交代完了后事一样。
于祲翻起身来,“我说,咱能别老提这些死人吗?说点......”
这回闻元安是真的睡着了。
他的头枕在手上,身下是柔软的定制床垫,听着闻元安绵长的呼吸,仰头长久地望着这面天花板,在心里默数,有多少年没进过这间套房。然后笑了出来。
闻元安睡到第二天十点多才醒。
她揉着头发坐起来,胃里直犯恶心,头腾得厉害。
“醒了?”
于祲从餐厅出来,“去洗把脸,准备吃早饭了。”
他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闻元安第一反应,就是揭开被子看自己是不是穿了衣服,她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个什么德行,毫无姿态可言。
还好,整整齐齐的。
她攥着被角,“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于祲挑了下眉,“也许,老天爷让我来。”
闻元安说,“那你让他叫一个我看看,现在就叫。”
“......”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于祲拿下巴点一下餐桌,“起来,吃饭。”
闻元安坐在他对面切三明治。
于祲冷不丁说一句,“佩索阿死那么早,你就别喝酒了。”
“行啊于总,都知道佩索阿了你,没少读书。”
闻元安对于祲的文学涉猎感到惊讶,完全忘了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于祲忍着笑说,“听说你在读博的时候,写过关于元白两人不对劲的论文,被院长骂个狗血淋头。”
“我到今天依然坚持我的观点。”
闻元安仍然忘不了那篇被评说得一无是处的论文。
于祲点头,“就和我到今天,依然爱你一样。”
“......”
闻元安心想,这个人还是一样骚。
她对上于祲的视线,“我不打算谈恋爱了。”
于祲说,“我也不想再谈,可以直接结婚。”
闻元安补充,“不想谈恋爱的意思是更不想结婚。”
“你会想的,走着瞧。”
于祲丢下餐巾说,然后起身到了门口。
闻元安冲着他的背影喊,“你现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啊?”
于祲说,“我不都跟你学的吗?你当初来找我,不是说风就是雨的?”
闻元安垂着头,对着她那杯牛奶默神,“我那时候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