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我表哥应该快回来了吧。”

“应该快了,要不姐姐再帮你问问他?”

“谢谢。”

借着办公室玻璃门的反光,赵白河瞧见周檐正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人力小妹则靠在办公桌边上,拿出手机开始戳屏幕。

“你家表哥就是这样,上次还信誓旦旦说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呢,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倒嘶了一口凉气,在自己的电话被人力小妹拨通之前,赵白河掉头就走。偌大的省城,周檐硬是没打算给他留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摸出手机看了看日期,赵白河狠心连请三天假,给自家母亲留下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我出完差正好顺路,就先去奶奶家过年了。”接着便乘上大巴回了奶奶家的乡下。

和仅剩白夏莲这颗独苗的外婆家不同,爷爷奶奶自年轻起就是纵欲风流的一把好手。赵国平的兄弟姐妹多,单是能让赵白河叫上伯伯姑姑的亲戚就有八九个,如果再算上那四五六七爷家的子孙,估计这姓赵的人前前后后排起来都快能组帮梁山好汉了。

“畅哥今年来得早呀,晚上血战不准跑哈,去年你们夫妻两个可是让我输惨了的。”

“芳姐你先去歇一会……对,刀你放那就行,这鸡我一会顺手就杀了,别把你身上搞脏了。”

“哎呀赵聪,都长这么高了!明年是不是马上要中考了?好好考,争取考个市重点给你妈争光!”

赵白河单手抱着个两三岁、头上拿彩色皮筋扎了对冲天炮的赵小妹,又拿另一只手按住在厨房里乱窜的青春期小鬼头,和久违的亲戚们随意唠嗑。

“白哥哥,带我去钓鱼!你说了要带我去钓鱼的!”

这是赵一锐,才九岁就像个中年大叔一样迷上了钓鱼,还玩什么长杆沉底,上午才被条大黑鲶扯进了塘子里弄得一身湿。

“好,好。吃了饭就带你去。”

“哥哥,我要玩你的手机!”

这是赵星,喜欢玩游戏,据说之前偷偷拿他妈的手机给游戏贡献了个六元首充,被他妈请来地方台痛哭流涕地报道声讨。

“哎哟赵星,你看那边,你妈是不是过来了?”

赵白河喜欢热闹,喜欢小孩。无论这群小子之前如何拉帮结派调皮捣蛋,在赵白河来了之后全都跟被招安了似的,一窝小土匪在堂哥的带领下又是帮忙拔萝卜又是搭手掐白菜,也省了好多家长的心。

这下可算是找到了个安宁的世外桃源。爷爷奶奶把一切都打理周到,赵白河每天大觉一睡醒,炒炒菜搓搓麻将哄哄小屁孩。陆陆续续家族成员都到齐之后,二三十个孙子孙女在院坝里觥筹交错夜夜笙歌,光是麻将都能七拼八凑摆上快十桌。

抛开被迟来的白夏莲大骂一顿,以及打牌输了千把块钱,赵白河手机一关,这个年过得踏实又舒心。一直到大年初三的下午,一家三口人才捎上大包小包的饼干糖果、补品新衣什么的,坐大巴车慢慢悠悠晃去外婆家。

在镇子里下了车,傍晚残阳的夕照下,便沿着回环迂曲的盘山路步行。而这一路,当然少不了一年一度的点评环节。

“你别说,赵聪那小子还真挺灵光的,听他妈讲在班上回回前三呢,估计就是因为名字取得比我好。”

“关名字有个屁事!”白夏莲掐了把赵白河胳膊,“隔壁村狗剩都能上个二本,你呢?这副死样子还好意思……畅哥今年做生意好像又亏了点,你可别把钱借给他哈。”

“老子哪还有钱借得出去,最后一点伙食费都拿去给那大帮屁娃发压岁钱了。”

赵白河提着礼物一路嘻皮笑脸,又绕过一个山弯,在河水的喧腾声中走上一道石板桥。村子就在这条河对面的山坡上,只要走过桥头,就能远远瞧见外婆家的屋子。赵白河习惯性地仰头一瞧

屋前的院坝上,周檐和外婆两个人正围坐小火炉边,晒着今天的最后一点冬阳。

赵白河脸上的笑容僵滞了,提着包袋的手心顿时出了一层虚汗,沁在塑料袋细皱的提手上,又热又腻滑。

赵白河从没想过还能在这种场合和周檐见面。表弟过年都是和外婆一起这事他倒是知道,但自从周檐上了大学,每个寒假要么是去支教,要么是忙小学期、忙勤工俭学,总之赵白河来探望的时候,他都已经不在了。

可今年周檐偏偏就跟故意在这蹲点似的,这么多的正事,硬是没一件能把他请走。

就这么在喧噪的河水冲刷声中睖睁了好一阵,直到白夏莲过了桥回头大吼了两声,赵白河才硬着头皮开始往前痛苦挪动。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望见周檐的那一下。就这么迢遥的一下,人都是瓜豆那么小点的一粒,更别提看清五官与表情,但赵白河就是能确信,他刚刚绝对和周檐对上眼神了。

第36章 年饭

爬坡翻坎一路走到老屋前,赵白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他看也没看周檐一眼,只对着老人稍微躬身,潦草道了声:“外婆过年好。”便提着大包小包钻进了屋内。

将礼品随手放到餐桌上,赵白河侧头看了眼院坝中的表弟的背影,总觉得跟脚底下踩着蒺藜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磨磨唧唧把蔬菜肉蛋挑出来拿进厨房,又回了堂屋,扭扭捏捏将桶装酥糖、大盒坚果和重得不行的脐橙往柜子里放。里进外出瞎忙了好半天,一向手脚利索的他却半天没都理清这些大包小包的杂物。

“我来吧。”不知何时周檐已经跨进了堂屋,他走到赵白河身边,接过赵白河手上的口袋搁进柜子。

轻轻合上柜门,周檐看向赵白河,又说:“好久不见,哥。”

“也没多久。之前在……之前不是才见过吗。”

“已经快有两周了。当时在山上,我强迫你的事情……还没给你好好道歉。”

“我们是什么很亲的关系吗?”赵白河不想提山上的事,他紧皱起眉,极不耐烦地啧了啧嘴,“几大月不见都是经常的事,这几天算得了什么。”

赵白河掌心又开始发汗,总觉得手中差点什么。他开了橱柜,将刚才才放上去的脐橙又拿了下来,七挑八拣一阵抓出个勉强顺眼的,拿起小刀聚精凝神削起了橙子皮。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呢?”周檐问。

“那几次,你是不是都在故意躲着我?”周檐又问。

“你以前电话从来都不关机的。为什么要这样?”周檐还问。

“就因为我说了我喜欢你?”

含在西面山隘上的落日好红好圆,烈烈熊熊烧成一团。屋子里没有开灯,眩目的夕照从旧门扉落进来,一小块斜斜折在墙根。那光斑极尽冶艳浓稠,却丝毫也照不亮屋内的阴暗,一抹化不开的腻人蜜色,边缘清晰地与黑冥割裂开来。

赵白河背对着天光,感觉自己快被那光焰万丈的残阳给照穿了似的。半明半暗的房间、橙皮喷迸出的熏眼浊香,以及与这个死心眼表弟同处一室,都令赵白河感觉到无比的胸闷与窒息。

见表哥一句话不回,注意力全在脐橙上,周檐又换了个问题:“上次走的时候你说的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老规矩。”赵白河终于开口了,他盯着手中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脐橙沉寂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见了面咱就去上床,没见面就别瞎联系。”

“见面就只做爱,那不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