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的嗓音轻缓柔和,有独特的宁静韵律。
在山下的这些?时日,风吹雨淋、早出晚归,他的身量比之前还更消瘦了?些?,青色布衣收束单薄腰身,在轮椅里依旧坐得挺直如竹,眼尾细纹却柔和。
这几个弟子都是生下来就修仙,长到现?在没见过生人,听得脸红心跳,个个不敢抬头细看那颗殷红朱砂,匆忙避开视线,一时讷讷:“这个……”
“宋家主?。”
镇宗长老恰在此时到了?,很是客气?,笑呵呵开口:“见笑了?,想必您也清楚,万事有规矩。”
“宋厌叛逆顽劣,屡闯大?祸,上山不过月余,已给本宗添了?数不清的麻烦,非得这样长长记性不可……这铁链是万万不可放开的。”
宋汝瓷蹙了?蹙眉。
镇宗长老还要再说,却听那人间家主?、落魄星官温声道:“长老。”
宋汝瓷问:“贵宗宗主?在何处?”
镇宗长老一滞,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宗主?不在宋家主?问这个做什么?”
此处的确阴寒无比,这种寒气?衣物?无法阻隔,宋汝瓷靠在轮椅里压下咳意,单手轻轻抚着宋厌的额顶。
“我?家的孩子。”宋汝瓷说,“很懂事,并不叛逆、顽劣,既然?在山上屡生冲突,想必是与?天衍宗风水不合。”
“打了?什么架、为?什么打架,宋某会向?他问清。我?宋氏一脉自古司星,总还有些?法宝、典籍,有什么损失,我?父子会赔偿。”
“既然?贵宗不锁着他,就不会教养,宋某就不叨扰贵宗了?。”
宋汝瓷说:“我?想带他再去别的宗门试试。”
宋厌愣了?愣,急促喘了?两口气?,难以置信抬头,眼眶已经止不住地红透。
反应更大?的其实是那个镇宗长老。
他不过是个天玄境,论境界甚至比如今半步仙家的裴照还要略低,之所以轮到他来坐镇,无非是管事的人都不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无非是看整个天衍宗都十分看重宋厌,眼里来气?,趁机发作一番罢了?。在他看来,凡人眼中的修仙宗门何等尊贵,见了?此情此景,宋厌那卖糖葫芦的养父岂会不惧?定然?心惊胆战、不停求饶,狠狠叱骂这一身反骨软硬不吃的小子。
怎么就到了?“去别的宗门试试”这种地步?!?
镇宗长老心知闯了?大?祸,宋厌这种天赋,如今万里挑一,真把人推到别家宗门,等宗主?回来就要扒他的皮:“宋、宋家主?……说笑了?。”
“松开片刻锁链,倒是也无不可,只是不可走出这刑堂正殿。”
“澜沧江龙君与?公子敖逍稍后就到。”
镇宗长老重重清了?声嗓子:“阁下好好自为?之。”
他急于撇清自己,吩咐弟子松开锁链,让宋厌与?宋汝瓷说话,又七拉八扯,说要修炼,匆匆回避。
……
刑堂静下来。
宋汝瓷已经很久没说这么多话,此处寒气?的确难捱,等到人散去,咳嗽了?几声,听见那千年陨铁所铸的铁链急促哗啦响动,少年一头扎进他怀里。
宋厌急得脸色发白,死死抿着唇,不停催动刚学会的灵力仙术,替他暖手暖身:“笨死了?,怎么人家一说就上山?”
宋汝瓷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很新奇,弯了?弯眼睛,摸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宋厌嫌丢人,躲着他的手:“别碰……脏。”
“很干净。”宋汝瓷从怀里取出个小玉盒,给他上药,“别动,乖一点。”
一小块桂花糖被塞进宋厌的嘴里。
宋厌不敢乱动了?,跪在轮椅前,抱着冷硬的双腿,仰头看着这个又苍白消瘦了?不少的人,眼眶更红,几乎把嘴唇咬出血。
苍白手指蘸着药膏,薄薄涂在那些?青紫淤血上。
宋汝瓷垂着睫毛,一手拢着他的后颈,仔细涂抹均匀,轻声问:“疼吗?”
宋厌摇头。
宋汝瓷摸摸他的头发,帮他散开相当粗糙的发髻,摘掉草杆,重新梳理:“怎么打的架,出什么事了??”
不问倒还好。
一问这个,宋厌的神情骤然?阴沉,眉宇里甚至隐隐透出些?戾气?。
宋汝瓷拢着他的后颈,低头看这双眼睛:“不想说?”
宋厌不出声,只是把脸埋进他覆着双腿的薄毯里,呼吸急促混乱,似乎在强压着某种杀气?趁着这会儿工夫,系统也已经收集到了?那个“敖逍”的资料。
要说“顽劣叛逆”,敖逍这个龙二代?才当之无愧。
刮风害人、生暗流困商船、袭扰沿岸百姓,已经被人间黜置使剐了?龙鳞、掏了?龙丹,这才不得不来天衍宗重新修行。
系统:「……」
好熟悉的名字。
好熟悉的剧情。
怪不得褚宴认为?自己有经验,应该会擅长从牛肚子里面掏小牛。
正给宋汝瓷传送消息,系统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阴风,重重打了?个激灵,窜上刑堂牌匾,才惊觉这刑堂里不知何时混进一股子水汽水雾凝聚,化成龙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