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1 / 1)

阿磐讶然,怔怔地打量着他,皙白的脸蛋上有好几块浅浅的淤青,袍子薄薄的,穿得也不多。

隐隐有些熟悉,却定然不曾见过。

阿磐问他,“你叫我母亲?可我没有见过你呀!”

小公子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小棉靴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他很确信,没有什么犹疑,“你是母亲。”

阿磐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公子摇头,“我没有名字。”

他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雪里,并没有跑过来伸手求一个暖和的拥抱。

阿磐眼眶一酸,忽而就知道了他是谁。

那双眉眼不是很熟悉吗?

原本在怀王三年冬,她也曾有过一个不曾面世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在怀王四年的正月被灌下了碎骨子,从此再也没有了。

这是。

这是谢砚的哥哥啊。

是碎骨子使他身上淤青斑斑,不能消除。

从不曾见过的孩子,而今竟在梦里相见。

阿磐跪在雪里,紧紧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孩子,他的小脸冰凉凉的,一双小手沾着雪,小手也冰凉凉的。

如波涛般的悲伤顷刻间就席卷了过来,阿磐泪如雨下,“你好吗?我的孩子。”

第470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公子摇头,“不好,我冷,肚肚也饿。”

是啊,这里可真冷啊。

高宅被厚厚的雪覆着,地上积雪也盈了三尺有余,上山的路几乎被冰封住了,这冰天雪地的,他一身薄薄的衣袍,怎么会不冷呢?

梦里什么都有,古人的话当真不错。

入梦的时候不过是九月,还不到披裹大氅的时候,她心里念着大氅衣裳,念着谢砚素日吃的蛋蛋、肉饼和羊奶,竟果真都有了。

因而赶紧解下大氅给孩子裹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捂住那张冻得惨白的小脸和红通通的耳朵,轻轻搓着,暖着,“快吃吧,吃的饱饱的!”

小公子高兴起来,咕嘟咕嘟地喝了羊奶,又吃了肉饼和蛋蛋,面色渐渐红润,“母亲一来,我就不冷啦!”

阿磐温声问他,“好孩子,家里还有人吗?母亲带你进去暖和,再去找些吃的。”

小公子摇头,“这不是我的家。”

阿磐朝着高宅打量,心中哀哀一叹,唉,哪里是什么高宅,这高宅不就是千机门么?

守山门的人早就没有了,里里外外都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人声,仔细去看,大门还挂着长长的蛛网。

若是没有记错,千机门大多数的人都死在了外头。

也许还有活着的,但活着的四散而去,早就不知所踪了。

小公子低着头,“旁人都说我没人要了,他们说,没人要的小孩儿,就得一直待在这里。”

是啊,当年她才出棺椁,就被堕了胎。

他一人困在这里,无人祭祀供养,焉能不能,不饿。

也难怪他从也不曾入梦来。

这一番话说得她心里酸酸的,这是她和谢玄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想要呢?

若是三年冬她留在了中军大帐,这个孩子也必定好好地活了下来,他会像谢砚一样,被人宠着,爱着,疼着,被他的父亲昭告天下,带到每一处有人的地方,“这是孤的大公子。”

若他好好地活着,他便是谢玄的嫡长子,是晋国的东宫太子啊。

阿磐愀然揽紧了他,“可怜的孩子,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小公子便问她,“那母亲还要不要我?”

阿磐心里一动,忽而就在这冰天雪地里看见了几分暖光,“你还会来吗?”

小公子扁着嘴巴,“母亲要,我就来。”

啊。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啊!

余鸢说她是个幸运的人,她也的的确确是个幸运的人啊!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阿磐欢喜应道,“你来,母亲要你啊!”

孩子眼泪汪汪的,小小的指头勾着,“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阿磐含泪与他拉钩,那凉森森的小手可真小啊,那么小,还带着淤青,那时候他该多疼啊,阿磐问他,“你知道怎样来找母亲吗?”

过了这么久,他大抵已经不疼了,像大人一样点头说话,“我只要心里一直念着母亲,就能找到母亲的家。”

他一点儿都不闹,懂事得令人心中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