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1 / 1)

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勾心斗角的事见得多了,心思和手段也不知要比出身乡野的云姜聪明多少。

你瞧,她不会强留下来讨谢玄的厌烦,因此谢玄让她走,她果真就起身要走了。

只是一起身时踩住了裙角,身子一歪,惊叫了一声就朝着阿磐摔来,阿磐下意识地一扶,被南平猛地抓紧了左臂。

那一下力道可真大呀,专门抓牢了她的伤口。

她的左臂正是这一日被南平用鹿角烛台划伤,划出来一道深深的口子。

这一抓,抓得她几乎变了脸色,也险些疼得叫出声来。

霍然抬头望去,见背着谢玄之处,南平公主暗暗藏笑,佯作无辜地望着她,“啊!姐姐,有没有弄疼姐姐.........平儿不是有意的..........”

“求姐姐..........求姐姐千万不要怪罪..........”

真是只狡诈的狐狸。

装出十分可怜的模样,又要想方设法的要她在谢玄面前暴露这一日在后殿的厮杀,好给谢玄一个开口问罪的口子。

可山门受过训的,谁没有过人的意志。

不然,就不会在棺椁中一待就是三日夜。

阿磐额间冒着冷汗,人却吟吟笑了一声,纤细的骨节一根一根地掰开南平死死抓住的手指,暗咬牙关,好心提醒道,“公主小心些,免得栽了跟头。”

南平却道,“啊,姐姐怎么了?要不要平儿去叫医官来,姐姐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这一抓一掰,无不在暗暗较劲,却又不敢在谢玄面前放肆张狂,不敢露出各自的獠牙。

第361章 阿密的身世

臂上的伤疼到了骨子里,赵媪缠好的帛带几乎要被南平抓破。

疼得她脸色发白,额际冒汗,便把南平的指节往死里掰。

这是看起来最像小白兔的人。

人前人后纯良无害,却包藏祸心,雕心雁爪(即心狠手辣)。

不似云姜一样赤口毒舌,一股劲儿使在明里,只在关键之处四两拨千斤,又精于善解人意,知道藏拙,心巧嘴乖,讨人喜欢,想必养在深宫中的那十余年里,学了许多肮脏却又利落的手段。

她还知道适可而止,不在谢玄面前有过多的纠缠,见差不多了也就乍然松开了手来,低眉垂目的十分恭顺,一双杏眸里头有着道不尽的歉然,“南平心中不安,殿前失仪了.........”

单是这一点,可就不知比云姜和殷氏强上多少了。

谢玄不吃云姜殷氏那一套,也许却愿意吃这一套。

破开的伤口带来的是全身疼,便是这时候,也依旧不忘去端量谢玄此刻的神色,企图从谢玄的神色中揣度他的心思,分辨其中的微妙,也分辨南平在他的马车里到底透露了多少。

可主座上的人闻言只是朝此处望着,好似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平说完话,这便回身去朝着主座的人屈了屈膝,垂着眸子的时候,忽闪闪的眼光在她臂上掠扫了一眼,“平儿告退了,只是一个人待着害怕,又不敢去旁的地方,今夜想同几位将军一起留在殿外,只求王父保全...........”

她说话总是娓娓动听,不带一点儿聒噪,言罢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平儿知礼数,不会逾矩的。”

不等主座的人说一个“行”还是“不行”,话音甫落,也就退出了大殿。

你瞧她身姿款款,步步生莲,宫里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看起来莫不是彬彬娴雅,恭而有礼,到底不是她们外头野生野长的能比。

从前伪装得多好啊,整整一年过去了,一点儿马脚都不曾露出。

不是这日她们姊妹联手带走了谢砚,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

殿门开了又阖,南平一走,殿内侍奉的宫人婢子也都识趣地退下了,宫里侍奉的,最是得识脸色,大明台正殿又显得空旷寂冷了下来。

从驾临晋阳,入了王宫,短短数日,大明台内外已不知有了多少变故。

改朝换代,历史流转,有的变故湮灭,有的变故横生,总有些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譬如此时,主座上的人打量着她。

世人说那人玉面修罗,银发如旗。

如今那玉面修罗,银发如旗的人就在面前,一双长眉习惯性地蹙着,一双凤目睁着,墨色的瞳孔如洇透了松烟,似一口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眼下,那深不见底的凤目就在咫尺之内注视着她。

内里神色复杂,辨不明期间的丝丝情绪。

这样的眸光使她顿时打起精神来,咬牙隐忍着砭骨之痛,强按住心头的不安与猜疑,迎面望着那人。

就在那样的眸光里,阿磐问他,“今日还顺利吗?累坏了吧?怕你劳神...........”

那人微微叹了一声,“阿磐,为我按一按吧。”

你瞧,他大抵是已经犯了头疾。

他愿意要她俺跷,这是好事啊。

她来时怕的不就是他的不理不睬,怕他的猜忌,嫌恶,和责怪吗?

只是她伤处疼极,恐被他瞧出蹊跷来。

不管怎样,只管应下了,如往常一样起身去了谢玄身后。

在往常,她习惯于跪坐那人身后按跷,更易发力,也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道。

可裙袍才将将沾到脚踝,人也才将将跪坐下去,却见那人伸出手来,垂下宽大的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