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瞧那妇人脸色仍旧黑着,黑的难看,一把扯过衣袍来,扯到被剑砸出来的伤口,下意识地就“嘶”了一声,“啊........”
那一双丰美的胸脯气得高低起伏,适才不敢冲谢玄撒气,便乜斜来一眼,冲着阿磐地低声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阿磐不恼,照旧帮着那妇人穿衣,“我才不指望你的‘感激’。”
那妇人有些错愕,竟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魏罂母子的事都要了结了,她几乎已经预见到这母子二人的结局了,因此还要那不值钱的感激有什么用。
弱者才会感激涕零,强者从来都不需要,这是她从谢玄身上学到的。
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令人似沐在春风之中,“因了你的‘感激’,一文也不值。”
然这温温柔柔的话,却把那妇人气了个不轻。
在从前,她就是魏宫的主人,谁敢这么对她说话?
这是不敬,是大不敬,她只需脸色一变,左右的宫人婢子就要扇耳光,赏板子的。
只可惜,时移世易,如今的境况到底不同了。
那妇人冷着脸,“那你为何帮我?”
阿磐浅笑,“我不过是看在同为母亲的份上,想要给一个母亲一点儿体面。”
原本是一句极有善意的话,不知怎么又扎到殷灵运此刻的心了。
那妇人因此咬着牙,发着狠,冷哼了一声,“你在他面前装便罢了,在我面前,不必装出一副心善的模样,我可不吃这一套!”
阿磐只是笑,不与那妇人计较。
哈,颜面早都丢了个干净,她吃不吃这一套,又有什么要紧呢?
除了妇人自己,大明台实在无人在意。
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半点儿的用处也无。
那妇人鼓着一肚子的气,睁眼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一双秀眉紧锁,也不知正在心里肖想着什么。
被剑划出了数道口子的冕袍很快也就穿裹好了,阿磐问她,“出宫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太后可清楚?”
而那妇人笑了一声,并不答话,只堪堪伸过手来,十分优雅地翘着仍旧发红的指节,示意阿磐搀扶,“不清楚,扶我出去。”
阿磐笑,在那妇人就要得逞的目光下瞟了一眼白玉砖,揶揄道,“扶你,不怕被我夫君瞧见?”
那妇人黑着脸嗤笑,“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这么说,果然是径自垂下了手,自己颤颤巍巍地往外走去。
及至廊下,见了谢玄便道,“太后有些站不稳了,我去送上一程,免得太后失了仪态,再胡言乱语起来。”
那人颔首应了。
一出殿门,那早就守在门口的宛娘便冲了上来,担忧地问道,“娘娘!娘娘还好吗?”
阿磐宛然笑道,“宛娘真会说笑,在王父这里,怎么会不好?问出这样的话,也是不敬,可是要问罪的。”
宛娘戛然闭嘴,低眉顺眼解释道,“夫人恕罪,奴只是看娘娘有些........似有些走不稳了.........”
阿磐又笑,“你若知道太后在殿内都干了什么,便不会奇怪了。”
第339章 中山命短
宛娘悄然去窥视那妇人,“娘娘.........在殿内........”
那妇人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便是周身疼着,也扬起手来,一巴掌朝着宛娘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将宛娘猛地扇倒在地,咬着牙根厉声斥道,“贱婢!多嘴多舌!”
是日在殿内吃的憋屈,几乎憋了她一天灵盖儿,使得她把所有的力气全都凝聚到掌心,全都朝着宛娘出了气。
宛娘懵在地上。
她大抵没有料到魏太后竟打得这么狠。
她是魏太后座前大宫女,是宫人都不得不敬重的“姑姑”,一向最为得脸,从前不还跟着春姬一同去东壁,监视谢砚喝下有毒的肉羹么?
因办事得力,又惯会察言观色,因此深得魏太后欢心,平时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作为一个优秀的爪牙,大抵连重话都不曾听过一句,更遑论要被这么扇上一耳光了。
人就那么懵着,不敢再问为什么,甫一回过神来,就赶紧跪伏在地告饶起来,“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奴多嘴.........是奴多嘴........是奴多嘴.........”
一边告饶,一边扇起了自己的嘴巴来。
在这大明台外,扇得一张脸啪啪作响。
“奴多嘴..........娘娘息怒.........奴多嘴.........奴.........奴多嘴..........娘娘..........娘娘息怒...........奴多..........奴多嘴.........”
那妇人冷声道,也不知是斥谁,“不识抬举的东西!”
阿磐笑,“上梁不正,下梁能好到哪里去呢?太后一向御下无方,回去教训便是,免得惊扰了公子们,对太后可不算好事。”
是了,她的话一向不多,却有分量。
殷灵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