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1 / 1)

这一年虽仍旧不曾看见大梁满城的桃花,但太行的山桃也一样的盛大而夭灼。

你想啊,这太行如今也是魏国的疆土了。

来人插了花便低眉恭谨退了出去,一旁的人摘下一枝,簪于她鬓旁。

指节轻柔缓慢,不曾勾疼她的发丝。

那人的声腔一如往常,如往常一样低沉厚重,却又似这四月的山桃一样温柔。

那独属于谢玄的声音就在耳畔呢哝,“阿磐,我还欠你一场大婚。”

阿磐心中一动,她怎么会不期待一场大婚呢?

一场从怀王五年的七月就说好的大婚,因了些不虞之隙,因了些是非口舌,挑拨离间,也因了这天下匈匈,兵戈扰攘,因了这不止不休的战事,攻伐,鏖兵,虽人一直在一旁陪伴,但那一场大婚到底是再没有提过了。

她压在心里,怕自讨没趣,不敢轻易提起。

似这样的事,到底由他开口才是好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有时候度日如年,有时又仿佛过得飞快,走走停停的,一转眼竟就到了怀王六年的五月了。

而今隔了这许久,大婚二字,又一次被他提起。

谢挽在怀里安稳地睡觉,日光透过木棱窗打进来,打在了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就在那小脸上映出了通透美好的颜色来。

阿磐轻轻哄拍着怀里的小人儿,笑着应了他,“先忙大事,忙完了大事,再说婚事。孩子们都在,我也没什么可急的。”

那人正色颔首,“那就再缓几日,但愿你更好一些,挽儿也更康健一些。把这宅子里的事处理干净,备上轻软的车驾,缓缓地走。”

他还说,“这普天之下,都要做孤的王土。因而,孤也不急。”

这便是谢玄。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是难掩的帝王之气。

这样的话说出口来,也不知怎么,听得她热泪盈眶。

也许是因了谢玄的爱重,谢玄的体谅,也因了眼前这个满头华发的人在蹉跎了这数年之后,终于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距离三家分晋,距离那一场宫闱之内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啊。

史书上短短的几句话,一笔就能带过去。

而于这一笔之外,又有多少宫闱秘史,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多少国破家亡的故事呢。

迈出了一大步,距离他心中的大业也就没那么远了。

阿磐暗暗一叹,忍不住抬手轻抚谢玄的华发,那华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那人温热的指腹轻拭去她的眼泪,问她,“怎么哭了?”

阿磐含着眼泪笑,“因了我心里,是真的很欢喜啊。”

她从前不知道,心意相通原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一桩事。

那好,那就都听谢玄的,那就再缓上几日。缓上几日,她和谢挽的身子也就要更好一些。

陌上花开,缓缓地走,有什么可急的呢?

第295章 要行败君之礼

她还问起了谢玄,“子期先生就没有想过为你好好调理,把这一头的华发变回原本的颜色吗?”

那人不以为意,不过一笑,“何必呢?”

他强大如斯,不觉得满头华发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许多年后,这晋国的史书之中,魏国的史书之中,韩国的史书之中,燕国的史书之中,齐国的史书之中,所有有过王父谢玄身影的地方,都不得不提起这一位英武盖世的君王来。

列国的史官会记载,晋王谢玄,早生华发。

哪又有什么不好呢?

又过了这好一会儿,远远地就听见赵媪说话的声音。

“女公子还太小,公子们又到了学走路的时候,你们更需得尽心尽力,不得出一丁点儿的差错。如今是在这上党的宅子里伺候,以后跟着回大梁,入东壁,那可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呐。”

赵媪还要说,“你们赶上打仗,来的时候一个个谁不是灰头土脸的,伺候得好了,你们家里人也就能跟着一同去大梁,这世上还有哪处地方比得过王父的府邸?王父与夫人都是心善的人,你们的孩子若是出息,以后总有机会进东壁来,做个护卫将军,那不是几辈子的造化?”

赵媪还道,“说一千道一万,伺候好了女公子,以后有你们的好日子。”

透过窗子,能看见春光映得乳娘们的脸蛋生红,一个个喜眉笑眼的,却又是些老实人,不怎么会说些高门大府里的规矩话。

因此都切切望着赵媪,也都彼此会心笑着,赧然低下头去,应上一声,“是。”

说话声近了,更多的脚步声便穿过庭院,上了木廊,轻踩着木地板进了这内室。

赵媪欢欢喜喜地迎上前来,轻声问道,“夫人,女公子可睡下啦?”

阿磐笑,“就要睡了。”

赵媪这便招呼乳娘来,“女公子交给乳娘,夫人该好好歇一歇啦!”

乳娘这便垂头上前,将谢挽接了过去。

乳娘带得好,谢挽不哭也不闹,骨碌着一双大眼睛,偶尔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声响。

这宅子里相安无事,底下的人忙着打点行装,照看公子们吃喝拉撒,忙碌又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