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们,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周予琛开车很稳,不急不躁,拐过两条街,车子进入环城桥,车速保持在一个档位慢慢稳下来。
“予琛,你刚刚有话没说完吗?”叶颂明挑了一个很适宜的时间打破沉寂。
周予琛目不斜视,轻轻点头:“叶医生,川导...也就是来给我送戒指的朋友,他说你心情不太好?”
这是周予琛用来炸叶颂明的假话,沈煦川没有说的这么直白,不过话里有提醒,周予琛敏锐的察觉到了。
叶颂明略感讶然,侧目看着驾驶位的男人,声线稳重而淡然:“你的朋友误会了,我没有心情不好。”
“嗯...”周予琛很轻地答应,心里不太相信,琢磨着怎么继续搭话。
而一旁的叶颂明也在考虑如何开启有意义的话题。从沈煦川离开的那一刻,叶颂明就开始陷入沉思,他不想再拖下去,他要挑破他和周予琛之间隔着的一层窗户纸。
“予琛,你还记得举行婚礼前的夜晚,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话落,叶颂明的视线锁住周予琛,提起这一茬,他面容平静的过分。
周予琛却心头一震,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捏紧,心头隐隐冒出一段想回避的话。
“叶医生,我说过什么?”周予琛强装淡定的装糊涂,音质出奇的稳,而那微微弯曲的小拇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的动作出卖了他的不安。
叶颂明回忆那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话,尽量没有改动的还原:“你说,我们属于联姻,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假使有一天我们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人,这段婚姻可以随时结束,放过彼此。”
当初说的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傻逼。
要不是周予琛记性好,他都要怀疑这种话是不是为了贬低他而胡编乱造。
“叶医生,那么久远的事儿你竟然还记得。”周予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脏和双手颤抖的更厉害。
“当然记得,”叶颂明说话的语调很轻,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因为我知道,有些话不是说说而已。”
周予琛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边的假笑迅速收敛,俊美的脸庞逐渐变沉,与天空的黑暗融为一色。
他没有讲话,有条不紊地转动方向盘,操控着车子驶出最近的桥口,从环城桥下来进入灯火辉煌的街道。
穿过一条热闹的小街,车子驶进人烟稀少的单行道,最后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周予琛熄了火,顺便解开安全带。
四周安静下来,静到不可思议,只剩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不管是突然改变路线还是停车熄火,叶颂明始终没有发出质疑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周予琛,等待他开口说话。
半晌,趴在方向盘上的周予琛微微抬脸,凌厉眉峰下一双锐利的黑眸注视着漆黑无人的道路,声线颤抖低迷:“因为夏睿吗?”
?
叶颂明脑子里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夏少爷。
周予琛转过脸来,表情凝滞,唯有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叶医生对他动心了,是吗?”
“........”叶颂明无语片刻,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心里感叹他和周予琛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
“和他无关,”叶颂明平静地解释,脸上浮现坦荡又夹杂着疲倦的神色,“我之所以会提起结婚前的诺言,是为了周先生考虑。”
他叫他周先生,这个称呼多么的讽刺又陌生。
周予琛脸上的血色褪得彻底,眼睛却一点点泛红。
叶颂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神色平淡地继续说下去:“我见过沈先生,见过你和他在体育场赛车,我发现你跟他在一起非常放松开朗,我不知道是不是....”
“你等等!”
周予琛骤然打断他的发言,眯缝着眼眸,语气低沉到有些沙哑:“因为戒指,你怀疑我和他有一腿?”
“予琛,我从未怀疑过你,”叶颂明眼神真挚,明亮的眸子释放出一种脱俗的光芒,“我们是同性恋没错,但不代表喜欢所有男人,更不代表和同性成为好朋友就是出轨,我出差的时候也经常去好友家里过夜,这不能代表什么。我想表达的是,你可以没有负担的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千万不要因为我感到为难,只要这个人能让你开心,我就祝福你,我指的这个人不一定非是沈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末了,又诚意十足地补充:“我尊守诺言,我们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婚姻,真正的结束。”
叶颂明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想法。就算从沈煦川的嘴里听到“浴室”和“床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字眼,他也没有怀疑过周予琛,他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总能想起周予琛和沈煦川在一起时开朗爱笑的样子。
其实不单是沈煦川,周予琛跟家人在一起也非常轻松,好像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显得沉闷。
他觉得周予琛心里压抑,他也很不知所措,甚至生出罪恶和无力感。
“不不...不是这样的...”
周予琛罕见地慌了神,不经思索地抓住叶颂明的手,非常用力,以至于手背上青筋明显,就好像稍微松力这个男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叶颂明,你误会我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结婚前的蠢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那是无意的,抱歉,请你听我解释....”周予琛一心急,竟然有点语无伦次。
叶颂明的手都被他捏的又红又疼,但是没有躲开,忍着痛安抚道:“予琛,你别激动,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我听你慢慢说。”
漫长且沉闷的沉默过去一会儿,周予琛隐下起伏不定的情绪,握着叶颂明的手微微松力,却没有完全放开。他低垂着眼睑,大脑神经紧绷着,谨慎开口:“叶老师,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我离婚了吗?”
叶颂明思考着这个问题,脑海里涌现很多往事。
他一直感到很矛盾,这种感觉来源于周予琛。主动提出离婚,期间又使用手段百般阻挠,车子半路抛锚或者离婚材料不齐,最后还搬出孩子临时救场,这些制造的巧合叶颂明早已看穿,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一切的障眼法仿佛在他的眼前蒙上一层纱,让他看不清原来的真面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揭开这层纱布。
他侧过上半身,面对面直视周予琛那双装满心事的美眸,语调是熟悉的温柔:“予琛,这个问题交给你回答,你是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周予琛学乖了,没怎么犹豫就直言:“我不想。”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叶颂明当即皱起眉头,十分不解:“那你为什么提出离婚?”
周予琛深吸口气,缓慢地抬起水波艳涟的眸子,眼尾染上绯红,从中流露出难以启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