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攥着佛珠的手指关节发白,每颗珠子都硌得掌心生疼。听到“前夫人”三个字,沈知念的名字像根细刺扎在后颈。

她冷笑一声:“怎么,她倒成了这铺子的当家主母?你徐老板堂堂琳琅斋的掌柜的,连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徐老板佝偻着腰,几乎要贴到地面:“老夫人明鉴,并非小人无能……实在是没有可以处理的余地。”

“没有处理的余地?这是什么意思?”宋老夫人冷斥道,“不过是些退货的妇人,能翻出什么风浪?该退便退,不该退便拒,哪来这般推诿说辞!”

徐老板喉结上下滚动,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嗫嚅半晌才道:“她们……她们……”

“有话直说!”宋老夫人怒目圆睁,“好好的百年老店,到了你手里竟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闻罪责被归咎于己,徐老板心下一横,却仍是压低嗓音,近乎耳语:“她们说,琳琅斋如今的首饰都是戏子用的贱货……这话小人本不敢说,可琳琅斋当下的首饰皆是当日侯爷带着许姑娘亲自挑选剩下的款式……”

话音未落,宋老夫人已脸色铁青,她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发颤,半晌都未言语。

徐老板大气也不敢出,朝身后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立刻抱来两摞厚重的账册,账簿边角已被翻得毛边:“老夫人,这是琳琅斋近半年的流水账目,您过目便知其中蹊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老夫人将账本重重砸在桌面,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好好一个铺子,怎么就能亏空成这样?!”

徐老板的腰几乎弯成了虾米,佝偻得更厉害。

“老夫人,小人一直按从前的法子经营,可这段时日,小侯爷送许姑娘的物件太多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又因许姑娘的身份,老主顾们不仅不愿再登门,还闹着要退货,如今铺子实在……”

徐老板话音未落,宋鹤鸣正巧推门而入。

历经七日消沉,他身形明显消瘦,脸颊都凹了下去,可双眼却透着股异样的神采,整个人精神头十足。

徐老板瞥见他的身影,后半句话瞬间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

“母亲,琳琅斋的事,我清楚。”宋鹤鸣率先打破沉默。

宋老夫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儿子:“当时是如何妥善处理的?”

宋鹤鸣落座时,玄色的锦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更衬得身形单薄几分:“当时知念同那些来退货的人说,琳琅斋会上一批新货,届时大家可持旧款来换新。若对新货不满意,也能全额退款。”

徐老板忙不迭点头附和。

宋老夫人锐利的目光转向徐老板:“既已应下,新货筹备得如何了?”

宋鹤鸣也沉下脸,目光如炬:“我明明特意交代过你,抓紧采办新货,务必一月内备齐,专门用来应对此事。”

徐老板苦着脸,额头青筋都要冒出来:“小侯爷、老夫人,不是小人不尽心!实在是账上银钱见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满脸绝望,“小人按着夫…前夫人给的线索,去了东海看货,可带去的银子连半件上品都买不起,眼睁睁瞧着那些好料子、好宝石被别家抢走……”

宋老夫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账本,密密麻麻的赤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琳琅斋账上,当真只剩这些银钱了?”

徐老板喉结滚动,额头沁出冷汗,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回老夫人,千真万确。”

“那些闹着退货的主顾,若要如数退款,得多少银子?”

“约莫…约莫得五千两。”徐老板话音未落,整个厅堂陷入死寂。

宋老夫人攥着佛珠的手骤然收紧,檀木珠子在掌心硌出深红压痕。

她皱紧眉头,因为狩猎场一事,宋鹤鸣被罚没半年俸禄,如今侯府的摇钱树琳琅斋竟也摇摇欲坠。

其他几间铺子本就靠着琳琅斋贴补,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当前的危机渡过去。

“鹤鸣,你之前不是给许阿狸在城郊买了一处宅子?把那个宅子卖了,先填补上琳琅斋的空缺。”宋老夫人语气十分冷硬。

宋鹤鸣如遭雷击般愣怔在原地。

虽说许阿狸因为聘礼和婚礼排场的问题负气离去,但二人认识已经快一年。

无论是那些首饰、还是城郊那座精心布置的宅院,都是他主动给阿狸的赠礼。

如今要将送出之物收回变卖,他如何开得了口?

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他垂眸掩住眼底挣扎:“母亲,我先去琳琅斋看看,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

话音未落,他已匆匆起身。

……

沈知念扶着春喜从济生堂的里间走出来,药香萦绕在鼻翼之间。

陈伯掀开门帘跟出来,手里捻着药方:“伤口已经结痂了,眼下秋高气爽,好好将养着,保准落不了疤。”

沈知念低头帮春喜理好衣襟,却听师娘大大咧咧地凑过来:“知念,快跟师娘说说,你跟那裴将军怎么样了?将军府的日子……”

她拖长了语调,眼里满是探究,“我说你们啊,就该早点要孩子,毕竟……”

第 147 章 他后悔了

师母刚启唇,话音尚未落地,陈伯接连两声闷咳便截断了她的话。

“咳咳……”

“毕竟……”师母抿了抿唇,重新试图开口。

“咳咳。”陈伯的咳嗽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