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语气恳切,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玲珑与皇后,“蒙上双眼,能令其心绪稍安。此外,审问之时,除主审官员外,旁人一概禁言。如此,方能确保供词真实可信。”
她虽是在向皇上进言,字字句句却似暗藏锋芒,明晃晃地指向了一旁神色不自然的玲珑郡主与皇后。
“好,就由朕亲自来问,看看到底是人是鬼!”皇上怒拍石桌。
玲珑喉间发紧,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后。
皇后攥着绢帕的指尖泛白,却仍维持着僵硬的笑意,目光如暗潮般隐晦示意她稳住心神。
沈知念这蒙眼禁言的诸多手段,或许不过是虚张声势,说不定根本没抓到什么关键证人。
就像刚才那份认罪书。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自乱阵脚,更何况若裴淮年当真手握铁证,为何不一开始就呈于御前?
“裴将军,既然抓住人了,那就快些带上来吧,也好让这件事真相大白,还人清白。”
皇后语调拖得绵长,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江火便押着蒙着眼的老鸨进了院内。那老鸨跌跌撞撞,发髻松散,几缕白发垂在额前,更显狼狈。
“跪下!”江火猛地一推,老鸨“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你面前可是当今圣上!若有半句虚言,立刻砍了你的狗头!”
“饶命!我、我全说!”老鸨在黑暗中挣扎着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咚作响。
“你可是贱奴窑的人?”皇上沉声道,衣袍下摆扫过地面。
老鸨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小人十三岁就被卖到贱奴窑,在那儿待了三十多年,从来没离开过!”
皇上踱步上前:“昨日你做了何事?!”
“昨、昨日……”老鸨喉间发紧,声音打着颤,“小人照常开窑子做生意,收了几个新货,哦新货就是新来的姑娘,都是穷人家养不活卖来的……”
“少废话!”一旁的公公见皇上脸色骤变,尖着嗓子喝道,“圣上问的是和郡主有关的事!再敢东拉西扯,立刻拖出去杖毙!”
老鸨颤声答道:“昨日晌午,有个穿华府衣裳的贵人到贱奴窑,说要找个丫鬟,我便领她去了……”
沈知念闻言,唇线骤然绷紧,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成拳。
而玲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这老鸨从未见过她,就算接头的人透露了她的身份,老鸨也未必能认出她。
“那贵人是谁?”皇上厉声追问。
“起初小人也不知底细,后来带她去看货时,有人来找我,我才晓得是将军夫人……”老鸨虽蒙着眼,脸上惊惶的神色却掩不住,皱纹因颤抖而扭曲。
“谁来找你?让你做什么?”皇上步步紧逼。
“是……是郡主府的人……”老鸨突然砰砰磕头,额头撞得地面咚咚响,“皇上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若不按上面的吩咐做,连贱奴窑都待不下去,我们这种贱民,哪有活路啊!”
第 140 章 亲自动手
“放肆!让你回话,没让你哭嚎!”公公尖利的嗓音划破院内死寂,“掌嘴!”
耳光声“啪”地响起,老鸨被打得侧倒在地。
南洲城作为大晟王朝最繁华的地界,天子脚下竟藏着如此腌臜之地。
这事人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心照不宣地假装看不见。
如今老鸨当着皇上的面哭诉,让皇上亲耳听见在他治下竟有百姓活得水深火热,无疑是狠狠打了皇家的脸。
“够了,继续说!”皇上挥袖斥止,声音里裹着怒意。
老鸨的哭声戛然而止,哆嗦着重复:“后来……后来……”几个“后来”出口,却始终吐不出下文。
沈知念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眼底寒意几乎凝成冰棱。
公公见状又拔高声调:“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就按那贵人的吩咐,把将军夫人骗到贱奴窑二楼的房间,里面早就安排了男人等着……”
老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将军夫人智勇双全,根本没让那男人近身就逃了!我吓得想跑,结果就被抓了……”
皇上气得胡子都在抖:“你说的贵人到底是谁?你认不认识?!”
“是……是玲珑郡主……”
话没说完,玲珑厉声尖叫:“胡说!你个下贱东西,竟敢栽赃本郡主!”
老鸨吓得浑身筛糠:“我没撒谎啊!句句都是实话!”
玲珑脑子“嗡”地一响,状若癫狂地嘶吼:“你找死!我要杀了你这贱民!”
“郡主!”公公急忙喝止,“皇上还在这儿呢!”
皇上眼神冰冷如刀:“玲珑,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玲珑嚣张的气焰霎时消弭,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般蔫软下去。
老鸨的眼罩被猛地扯下,沈知念上前一步,声线冷冽:“你还认得我吗?”
老鸨慌张地环顾四周,见是沈知念,立刻磕头如捣蒜:“贵人!小人鬼迷心窍,都是被逼的啊!”
“你且看看,殿内可有昨日去贱奴窑找你的人?”
老鸨扫视一圈,慌忙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