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转过头,朝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语气温和:“不疼,有你在,这点伤算什么。”说着,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
他强撑着将沈知念这些天搜集到的赵五供词、匿名信、叛军抓捕记录一一翻看。
他眉头微蹙,看完后伸手握住她发凉的手,轻声安抚:“别怕,这些证据足够说明问题。明日我先进宫,找机会面见皇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语气却带着几分安抚:“若是皇上不肯信,执意要追究‘越狱’之罪,或者有了……有了其他变故,到时候我就一己承担,绝不会牵连你……”
沈知念闻言,眼眶瞬间红了,突然打断他:“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
“淮年,你进了大理寺的这些天,我才知道当年你为了查清我爹的旧案,为了护着我,悄悄做了这么多……我、我……”
她睫毛微微抖动,红润的唇被牙齿咬住一小片,染上几分苍白,却因那点用力的痕迹,显得越发娇艳。
她一向沉稳冷静,可此刻看着他背上纵横的伤痕,却再也绷不住情绪,眼眶泛红
那是他在北疆戍边十几年,风餐露宿、浴血奋战留下的印记,是他在大理寺狱中,为了护住清白,硬生生扛下酷刑的证明。
“淮年,我……”她抬眸紧紧盯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四目相对,烛火在彼此眼底映出跳动的光,暖黄的光晕里,满是心疼与牵挂。
裴淮年心中一动,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湿意,随即俯身,在她欲言又止的唇上落下一吻,轻柔却坚定,将她未说出口的话,都融在了这无声的安抚里。
……
翌日,难得是个晴天,暖阳穿透云层洒在庭院里,疾风和江火昨日刚处理好伤口,没有过多修整,一早便早早站在将军府的院子里,等着裴淮年。
“你们怎么来了?”裴淮年推门走出房间,看到两人挺直的身影,微微蹙眉。
“陪将军进宫。”疾风上前一步拱手,动作牵扯到手臂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不用,我自己去。”裴淮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昨夜的事与你们无关,都是我一人的决定,不必跟着蹚这趟浑水。”
他声音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昨夜他一夜没睡,坐在桌前反复推演进宫后的每一步,连应对皇上质问的说辞,都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昨夜大理寺大火,想必皇上早已知晓,可直到此刻,既没有派侍卫来将军府拿人,也没有任何旨意传来。大概率,皇上也在观望,想看看他会主动交出怎样的“答案”。
恒裕王还在南洲城,昨夜放火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玲珑郡主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了灭口,连大理寺都敢烧。
裴淮年想起那日在监牢,她对自己用刑时的模样,起初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逼他离开沈知念,被他严词拒绝后,又试图套话,慌乱间几乎说出所有真相。
正如他一开始料想的,定国公府确实参与了军械案,但周尚书口中的“上峰”,却根本不是赵承锦,而是恒裕王。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今日进宫,前路未卜,可能生,也可能死。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想拖累更多人。
“将军,怎么能是您一人的事!”江火上前一步,语气恳切,“昨夜的事,我们也有份,从跟着将军的那天起,就没想过独善其身。若是皇上要追责,我们陪您一起担着!”他说着,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刀,眼神格外坚定。
裴淮年还要再说些什么,廊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他转头望去,只见沈知念披着一件素色披风,静静站在那里。她身影纤瘦,却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倦意,眼底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裴淮年原本想趁着她还没醒,独自进宫,如今计划被撞破,到了嘴边的话竟一时卡住。
两人隔着庭院的空地对视,晨光落在沈知念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她看着裴淮年,心里的弦像是被轻轻拨动,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让他们留下养伤,我陪你去。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应对的力量。”
一听她要同去,裴淮年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想拒绝进宫面圣本就凶险,他怎舍得让她置身险境。
他沉默着思索片刻,知道沈知念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更改,又看了眼疾风和江火难掩疲惫的神色,终究松了口:“昨日大家都受了伤,需要静养。今日进宫,绝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少不了要面对皇上的质问和恒裕王势力的刁难……”
江火立刻接过话头:“将军,那就让我们跟你一起进宫吧,否则,我一时一刻也不得安宁。”
疾风也重重点了点头。
裴淮年薄唇抿紧:“好,既如此,那便一起进宫。”
……
皇上像是早预料到裴淮年会来,他们刚到宫门口,就见一个身着锦缎袍的太监早已候在那里,见到裴淮年一行人,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裴将军,明慧县主,皇上在御书房等着呢,请随奴才来。”
第 272 章 血口喷人!
往御书房走的路上,沈知念悄悄攥住裴淮年的手腕,指尖带着一丝微凉:“恒裕王和玲珑肯定会倒打一耙,等会儿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别冲动。”
裴淮年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侧头看她,眼底带着安抚:“放心,我心里有数,等会儿沉住气,一切有我。”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几人跟着太监穿过层层宫苑,最终停在御书房门口。太监通报后,门被推开,一股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不出预料,恒裕王正站在御案旁,一身亲王蟒袍,面色暗沉无比,而玲珑郡主则跪在地上,见他们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装出委屈的模样。
“皇上,是玲珑不好,没能拦住他们,竟让他们从大理寺逃了出来,还惊扰了圣驾!”她话音带着哭腔,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裴淮年,你竟然还敢来面圣!”恒裕王紧跟着开口,语气冰冷如刀,满是指责,“你勾结乱党纵火越狱,又牵扯军械失窃案,桩桩件件皆是死罪,如今还有脸站在这里?”
沈知念悄悄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上,他闭着眼,似在闭目养神,眉头却紧紧锁着,周身透着一股压抑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出声。
她心里清楚,玲珑郡主和恒裕王此刻如此嚣张,无非是认定赵承锦已葬身火海,死无对证,觉得没人能拆穿他们的谎言。
可即便他们手中握着证据,最终能否沉冤得雪,还得看皇上的心到底站在哪一边。
若是皇上早已知道赵承锦是狄族人,又得知昨日他们与赵承锦有过接触,以他素来多疑的性子,怕是会连他们也一并猜忌,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知念给皇上请安。”沈知念敛衽行礼,声音平稳,目光却始终带着几分警惕,落在恒裕王与玲珑郡主身上。
就在这时,皇上突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殿内众人,空气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