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按照刘妈所说,将上层衣物掀开,果然见底下垫着三层棉絮。扯开棉絮,一叠叠码得整齐的银锭和碎银赫然露了出来,旁边还压着一张药铺的兑银单据,上面的日期和数额,正与刘妈说的老山参相符。

“还有那个首饰匣子的兑单,在银锭底下压着!”刘妈见证据确凿,又喊了一声。

仆役翻找片刻,果然从银锭堆里摸出一张首饰铺的收条,金额与刘妈所述分毫不差。

铁证如山,欧阳静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泪无声滑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箱银子

那是她以为能给自己留的后路,如今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裴淮年看着箱子里的银子,眸色深不见底。

难怪荣贵妃身边的太监几次三番提点拉拢,原来送了这么些贵重东西。

许久后面,他冷冷开口:“荣贵妃的赏赐,你也敢私藏变卖。欧阳静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淮年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欧阳静婉,“你可知私卖贵妃赏赐是何等罪过?轻则夺爵,重则满门抄斩!你自己糊涂,难道要拖着整个裴家给你陪葬?”

欧阳静婉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抬起头时,眼里满是惊恐和悔恨,泪水糊了满脸:“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

裴淮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念着兄长情分留她在府中,竟养出这样一桩祸事。

沈知念看着眼前的光景,眉头紧锁。

“疾风,现在就拿着这些银子,去各处把东西尽可能赎回来。”裴淮年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疾风应声要走,裴淮年又沉声嘱咐:“赎回来后先妥善收好,不要让李御医或是府中其他外人知晓此事,免得节外生枝。”

疾风领命匆匆离开。

欧阳静婉瘫在地上,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今日沈知念出门时穿的那件银鼠皮披风,若是刘妈待会儿又顺着话头攀扯,把上面的钩子松动说成是自己授意,那真是百口莫辩。

她不敢再等,挣扎着撑起身子,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恳切:“知念,我自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得到过皇家赏赐,一时糊涂才犯了错。但我一来到这将军府,就觉得跟你投缘,你性子温和,待人真诚,我打心底里喜欢。”

她攥着帕子,语气越发柔和:“我怎么会害你呢?无非是看着淮年待你好,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一时钻了牛角尖。我是淮年的大嫂,按辈分也是你的长嫂,我们本该和和气气的,共守着这将军府才是。”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之前的种种龌龊都只是误会。

第 242 章 一是一,二是二

见沈知念神色未变,她又话锋一转,关切地问:“你今日出门去施粥,路上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沈知念闻言,眸色微抬,淡淡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可能遇到麻烦?”

欧阳静婉从沈知念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知道不能再拖,忙抢在刘妈开口前顺着话头解释:“方才刘妈不是说了吗,她之前做了很多糊涂事,是,我是她的主子,但是……”

“夫人,那个披风……”刘妈急得想插嘴,却被欧阳静婉狠狠瞪了一眼。

欧阳静婉没给她机会,语速飞快地说道:“那银鼠皮披风我本是真心想送给你,她偏要给我出馊主意,说要让你在施粥现场出丑。今日一早,她就偷偷去动了披风的挂钩……”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裴淮年的神色,希望这番主动“坦白”的话能让他消些气。

毕竟,她把自己摘成了“知情却阻拦不住”的角色。

可裴淮年始终盯着那箱银子,侧脸冷硬如石,眉峰紧蹙,半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她的话全成了耳旁风。

“她想让你里衣被钩子扯烂,让众人看笑话!我发现时已经晚了,没来得及提醒你。”

刘妈在一旁急得脸通红,梗着脖子想喊“不是这样的”,却被疾风一个眼刀制止了将军没发话,谁敢再添乱。

沈知念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欧阳静婉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又坐实了刘妈的恶念,可越是刻意周全,越显得心虚。

她没戳破,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

四个字轻描淡写,却让欧阳静婉的心沉得更低了。

“那应该如何处罚呢?”沈知念又问。

“杖毙!”欧阳静婉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眼神狠厉地扫过刘妈,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没有再留余地的必要,唯有让刘妈死,才能彻底堵住这张祸从口出的嘴。

裴淮年始终没说话,显然是想让沈知念来定夺。

但沈知念却没立刻应下,目光平静地在两人之间流转。只要她愿意松口,刘妈的性命或许就能保下来,欧阳静婉的罪责也能再轻几分。

“她对我做了这么多阴损事,确实罪不可恕,”沈知念目光从刘妈脸上挪到欧阳静婉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是,我还有件事不清楚,既然是刘妈一意孤行,你劝阻无效,这件事也就没有别人知道了?”

欧阳静婉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地点头:“没有旁人知道。”

“全是她一人所为?”沈知念又问,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欧阳静婉被这眼神看得心头发虚,指尖悄悄蜷缩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立刻说出“是”字。

她清楚记得,今日她跟刘妈外出,路过珍宝阁时,曾在角落低声讨论过披风挂钩的事,当时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旁边就是来往的客人,谁知道有没有被哪个耳尖的听了去?

万一真有旁人听见,沈知念再派人一查,她这“劝阻无效”的说辞岂不是不攻自破?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她张了张嘴,想说“是”,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知念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心一点点往下坠。

……

定远侯府。

大夫来诊脉的路上,许阿狸胃里仍然一阵阵翻涌,想吐的感觉压都压不住。

不过,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有喜的征兆,全是因为紧张,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带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