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秋:……
荀淮忍不住笑了两下,这才开口道:“把他放出来吧。”
“遵命。”
霖阳这才呆愣愣地凑过去,把麻布袋子打开。
袋子里的人似乎被闷坏了,上头的口子刚被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探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宴秋瞳孔微震。
这不是薛应年吗!
此?时此?刻的薛应年哪有?半分皇帝的模样?他不知去哪里找来了一身宫人穿的破衣服,在逃亡路上被划出了不少口子。又往脸上抹了不少烂泥,头发凌乱,灰头土脸,还不住地流泪,显得?狼狈不堪。
那烂泥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闻得?陈宴秋直皱眉头。
他下意识道:“皇上,你……”
“我呸!”谁知陈宴秋话还没说完,薛应年便?率先?发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什么假惺惺!”
陈宴秋被薛应年这一下吼得有些懵,下意识委屈起来,撅着嘴躲到荀淮后面。
你自己把皇位作没的,这么凶干嘛!
脾气不好的小?孩!
陈宴秋被吼,荀淮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原本?还没有?什么情绪的表情蓦地变得?有?些冷。
他轻轻扫了薛应年一眼。
只?一眼,薛应年便?浑身僵硬,如坠冰窖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如果他没感受错的话,方才荀淮看他的眼神,是带了些杀意的。
那眼神,薛应年只?有?在战场上见过。
鼻腔里充斥着烂泥的霉味。薛应年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已经完全逆转。
现?在处于上位者的是荀淮,不是他。
荀淮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开口。
薛应年开始浑身发抖,开口求饶道:“皇、皇叔……”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脚并用地爬到荀淮跟前去,扯着荀淮的衣角戚戚然道:“皇叔,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大声,陈宴秋听?得?心里烦得?很。
就薛应年这个样子,陈宴秋觉得?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荀淮看着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身狼狈的人,觉得?心里出奇的平静。
都说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后再?次失去。
只?有?在那时,悔恨、自厌、悲痛……这些负面的情绪才会?一起涌上来,没日没夜地折磨他,直到把那人逼下地狱。
而又有?什么距离,能大得?过从?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阶下囚?
荀淮一言不发,薛应年觉得?自己似乎还有?戏,不断哀嚎着:“我都是听?了谗言才这样做的!皇叔,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才十五岁,我可以改的,我可以改的,我还小?……”
荀淮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
“十五岁?”
他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人,语气平静:“应年,你可知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上战场了。”
他指指自己左肩膀的位置:“十五岁的时候,我这里中了一箭。”
“当时药材紧缺,伤口发炎,自此?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气就疼。”
他蹲下身子,盯着薛应年的眼睛:“你可知道,你的十五岁曾经是有?多么幸运?”
“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不!!!”
荀淮的语气平平淡淡,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可薛应年却反应剧烈,他嚎叫一声,歇斯底里地挣扎了起来。
“我才是先?帝的儿子!我才应该做皇帝!这都是我应得?的!”
“你们都应该敬仰我,崇拜我,无条件地听?我的话!”
陈宴秋被薛应年吵得?耳根子疼,觉得?他智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对一旁的霖阳耳语了几句,霖阳会?意,拿起一旁的帕子团巴团巴,塞在了薛应年还在叫着的嘴里。
薛应年:“……”
薛应年:“呜呜呜!!!”
“吵死了!”陈宴秋走到荀淮身边,蹲下看着薛应年。
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嫌弃,还带着些微妙的同情。
“小?孩,做皇帝哪有?那么简单,”陈宴秋对他叹气道,“秉国之均,四方是维,万千百姓的性命、整个国家的安危都系于一个人身上。”
“你做了这么久的皇帝,竟都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