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什么情况能给我说说吗,我们先?不打扰警察姐姐下?班。要不要去?外?面?吃点东西?”
詹芸芸道:“杨择,你好像那种要拐卖小孩的怪叔叔啊。”
“什么叔叔,我多年轻啊我。”杨择道,“反正?王队今天不在,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我还能帮这两小孩,我这叫为人民服务。”
第135章 学园弥撒(13) 程真的双脚踏在这块……
程真的双脚踏在这块簇新的迎宾地毯上, 尽管上面有了点灰尘,但它?仍然是簇新的,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 硬邦邦的塑料丝扎成,金色的“欢迎光临”印在那,这种地毯也常见于夜市大排档及五十块欢唱三?小时的KTV门口。
绿色的防盗门上涂着厚厚的漆, 挂着一个103室的椭圆形小牌子, 房东称这里的户型为精品单身公寓,门口警局贴的条子还在,房东把钥匙交给?杨择就走了, 杨择把这些带子撕开, 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程真跟在他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土的气息, 无人居住的地方总会产生这种味道,好像是尘螨聚在一起能?产生什么?化?学反应似的, 不过这间地下室闲置的时间还不长, 味道不太?大。程真下意识想掏出怀里的手电, 不过杨择把灯打开了。那是个拉绳灯, 小灯泡吊在不高的顶上,照亮了这个小屋。
这个出租屋实在太?小了, 程真一眼就能?望到屋里所有的陈设。正对着门就是一张不到一米宽的木板小床, 老式木板床,没有床垫,这种床板是用棕榈编织的,硬邦邦,但对于讨厌席梦思?的人来说睡着会很舒适。一般来说睡不起大床垫的人可以说自己讨厌睡软床。
荣德功睡在那张床上,那个房东嘴里最老实的租户,从来不拖欠房租, 按时交水电费,已经在这张床上睡了一年多了。不过现在只?有他的轮廓睡在那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把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胸前,近乎安详地睡着了。
用安详形容杀人犯最后的死亡,显得他似乎没有受到惩罚,诚然他确实是的。他在认罪书中良心的谴责已经转化?为了一种“释然”。他杀人,然后自杀,道德的煎熬竟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认罪书当?时就放在枕头边。”杨择和程真站在这张床旁边,杨择指着床上画的轮廓说道,“他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那里,他甚至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这可比吃枪子舒服多了。”程真说道,“没搜索到什么?,是吗。”
“嗯。”杨择道,“还有一瓶吃完的安眠药,这个空瓶子里在那个垃圾桶里发现。”
墙上挂着一副画,程真心想早知道应该把房东叫来一起看,问他画是哪里来的,有可能?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也可能?是荣德功自己买的。杨择笑了一下说,房东担心这里有鬼。
那是一幅廉价的山水画,廉价之处在于画框明眼看着就是塑料的,还把自己伪装成金色的金属框,且有粗糙浮雕装饰。这副画也是同理,画的是归隐山水的超脱,卖出的是一张二十元。
“这张画想必一定是检查过了。”不过再拿下来看看也无妨。
把画从画框里取出来后,反面果?然什么?也没有。程真又把画挂了回去,画上画的是一个山脚下的小村落,一个一个的山头远看有点像馒头,画得黑乎乎的,那些小村庄里站着一些村民,站在一个个池塘之间。或许是在讨论鱼塘的收成吧。
池塘里用笔随意画着几只?似鱼非鱼、似虾非虾的水生物,暗处同样是用笔墨描黑了。不过这些触须和池塘的枯枝残叶粘连在一起,程真一个晃神竟然觉得水面上多了个鬼脸。她吓了一跳,再去看的时候就看不出来了。可能?是方才的角度和程真头发落下的阴影刚好凑巧了。
墙上除了这副画外?没有别的东西。
视线放回这张床,床上有一条大牡丹花纹样的被褥,就是市场上常见的那种被套和市场上常见的被子,没什么?特别的,被子用针线缝过,这样可以不让里面的被芯到处乱跑。
枕头也是个正常的枕头,和被罩一个花色的枕头套。上面有睡过的压痕,可见枕头质量一般,回弹能?力太?差。不过没有污渍,可见屋子的租客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床头边放着一个塑料小台灯。房子里没有书桌,显然是摆不下的,如果?荣德功想要看什么?杂志的话?,头顶上的那个白炽灯泡显然也不够亮。他因此买个阅读灯倒也合情合理。台灯下面就是几本?薄薄的书,市面上流行的故事期刊和小说月报。程真拿起来翻了一下,上面竟然还做了笔记,正是这些笔迹证明他的遗书是他亲笔写的,上面的字体?一致,警方向房东核实,也与租房合同上的签名一致。
小说月刊的笔记里令杨择印象深刻的有一段话?,写在一篇名为《铜氓山往事》的小说末尾。
“有一些人仿佛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幸福的天才有这样强烈的使命感?,他们可以把一切没有意义的东西赋予意义,也可以把一个普通意义的事物视为自己的一生所向。我蹉跎了时间,可我没想到时间是无限的。我试图找到超脱世界的方法,可我没想到生命之外?还有生命。我以为自己是渺小的大众,尘埃里的爬虫,可我没想到使命降临在我的身上。我的人生是死的,可是从此充满了光辉。“
杨择因为这段读后感?,也把这篇小说潦草看了一遍。小说就是个普通的小说,毕竟刊登这篇小说的这本杂志也不是什么?严肃的文学刊物,它?在报亭花几元钱就能?买到,讲的是在一个秘密的科研基地里,两个年轻的研究员为伟大的科研计划献出青春的故事。
荣德功应该就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因此有感?而发写下了这段话?。
这件屋子除了床和床边的一个小板凳,就只?有一个很小的供人行走的空间。因为它?做了一些隔断,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出租屋里竟然有一个小卫生间。这个卫生间小到只?能?站进去一个人,再进去一个就要趴在另一个人的背上了。水泥地上嵌着一个蹲坑,刷得很干净,没有污垢,旁边就是一瓶厕所清洁剂和刷子,杨择惊讶地发现这和他自家的还是同款产品。除了蹲坑外?,卫生间还有一个小洗手台,放着用得只?剩半块的硫磺皂,一个小剃须刀片,墙上用粘钩挂着一条小手巾,已经干巴了。还有荣德功把水果?玻璃罐当?刷牙缸(还特地把标签撕了),里面放着牙刷和牙膏。
卫生间里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厨房和卫生间中间的凹槽空间摆了一个小洗衣机,也不知荣德功洗了衣服晾在哪里,或许是搞到公寓外?边吧,拿一根电线往两根树上一捆,这样就能?晾上了。
洗衣机里还有衣服,放了这些天,估计都要臭了。警察没有翻找过,如果?仔细些的话?应该要找找,可能?是觉得有什么?重?要线索的话?也早就洗掉了吧。
再说荣德功已经是自杀了,定了性的东西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过分使劲。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力气得省着花,因为钱一分没多一分没少。
程真心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看的,可如果?她是办案人员的话?,她一定不会看的,把认罪书放进证据袋里就是大功一件。
最后一个地方是厨房,其实只?有一个灶台,切菜板是块塑料小板,荣德功一个人做菜的话?确实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案板。油烟机上没有太?多油垢,擦的还算勤,但远远达不到洁癖的程度。论说到洁癖,罗云道的厨房就是洁癖的典范。他每次做完菜每次都要擦灶台和正对着灶台的瓷砖墙,以及油烟机。因此他的厨房用具看上去总是和新的一样,积攒不了油垢。
现在他总是指使着方青打扫。
灶台边垃圾桶里的一些菜渣子已经馊了,散发出一股不妙的味道。出了这样的事后,房东也没有来收拾,他的说法是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等风头过了再叫人把东西清空了也不迟。
可能?他是想省一点人工费。
荣德功的家里再也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了。
“只?是这样吗?”
程真从那个根据杨择话?语虚构的名为荣德功自杀现场的场景走出来,吕慧慧和她一样都感?到大失所望,这里的东西甚至还没有他们在学校里发现了上吊尸体?来得恐怖刺激。
“当?然不是了。我讲这个故事的意义难道是浪费时间吗?”杨择笑了笑,“无奖竞猜哦,你们可以猜猜我在哪里又发现了什么?。”
“你去翻洗衣机了?”吕慧慧问。
“翻了,没有东西。”杨择道,“不是从洗衣机,下一个。”
程真想了想,道:“画上真的有鬼脸?不是你的错觉?”
“这个属于我提到过的范畴。你可以把这个图案称之为一个有趣的巧合。”杨择摇头,“方灵呢?”
他被杨择叫了才回过神来,他在那个大家共同想象的空间里待得更久,像个真正的侦探一样在自己脑海内的现场里巡游。
“床底下大概率已经被警察搜索过。或许他们也掀开了被褥,要是他们足够认真。荣德功为什么?选择的是在床上吞服安眠药自杀,诚然这是一种很好的自杀方式,没有太?大的痛苦。但他为什么?要如此板正地躺在床上,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只?有这么?一个床能?够舒适地坐下和躺下。”方灵道,“不过他也太?安然了,不是吗。”
“所以?”
“你应该是在他的床板上发现了什么?,我猜是床板的背面。”
“bingo!”杨择突然打了个响指,用很意外?的语气说道,“方灵,你很了解我嘛。”
“不要误会,我只?是正常推理,和了解你没有关系。”
怀抱着来都来了,不翻个底朝天决不罢休的精神,杨择决定把床掀开来看看。他把被褥枕头全?扔在了地上,尽管觉得好像太?脏了(可这一定没有人睡了,他内疚个什么?呢),可是没有其他让他摆放的位置。他掀开了床单,床板上什么?也没有,好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白费力气。
然后他又费了更多的力气把床板抬起来,反着放到了地上。他看到床板的背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