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报身份之后, 他等着疗养院的客人把?门打开, 他便可进去换浴巾,更换垃圾袋和增添卫生用纸。有时候他会拿走需要送进洗衣房的衣物。

他经过?陈思航所在的房间,门把?手上挂着牌子, 他敲门后没有听见回应。陈思航还没有回来, 李万绦心?想?, 看来这个牌子是他早上离开吃早餐时就顺手挂上的。

李万绦进去房间简单地打扫和更换物品,这流程和在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之前借住在陈思航家中的时候他们倒是很少做清洁, 晚上熬夜工作的强度很高, 白天又昏昏欲睡, 只要垃圾没有堆得满地都?是, 就还有延后扫除的空间。

沿着走廊往前走去,又过?了几间没必要打扫的房间, 李万绦发?现?有一扇门朝内打开着。他经过?所有的房间都?没开门, 就只有这一扇打开着,这几乎是个无声的催促或者某个不详的陷阱。也许他走进去会发?现?另一具尸体,但他心?想?大早上的谁会这么勤奋地想?去谋杀别人呢。

他不知这个客人是想?开门通风还是另有需求。李万绦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租客在这间客房内,他有个册子可以查房号,但直接询问会比他翻找信息更快。

李万绦敲了敲房门,说道:“你好,请问需要保洁服务吗?”

“很需要。”从房间内传来一个稍微有点熟悉的声音, 李万绦光听声音就觉得是自己认识的玩家,还是最近打过?交道的某个人。

他得到许可后就推着车走了进去,结果发?现?是梁丕蹲在墙边的地上,他正对着一个上锁的行李箱苦思冥想?,手还按在箱子上。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在把?自己的常年没用的行李箱密码忘了的时候,李万绦不知梁丕是不是这一种。

“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梁丕转头对李万绦露齿而?笑,说道。这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让李万绦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一阵头皮发?麻。

他也没马上答应,左看右看,见这是一个双人床套间,知道审珮一定和梁丕一块来了。酒店不可能让梁丕和基地内的职工拼一个房间。

李万绦就提起另一个话题,问道:“怎么就你,审珮去哪里了?”

“不知道,和陈思航在哪双宿双飞去了吧。”梁丕嗤笑了一声,紧接着站起来,看样子并不想?和李万绦用闲聊促进感情,他个子颇高,低头看着李万绦说话的时候,李万绦真想?往后退一步,减轻这种压迫。

梁丕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问:“罗云道住哪个房间?”

“这我哪记得住。”李万绦转身从车上拿出记录本,与此?同?时他悄悄拉开了和梁丕的距离,他说,“等我翻一下名单。”

这本住户的登记手册,方便他记录清扫的房间和送换洗衣物,他找到四楼的住户表格,往下看,马上就找到了罗云道的名字,他对梁丕道,“他在406。”

梁丕本想?自己把?这个箱子送上去,但他看到了李万绦的这辆推车,觉得这是个绝好的运货工具,说道:“你把?它带过?去吧,这是罗云道想?要的线索。等他看完记得原路拿回来。”

“又让我搬运尸体又让我送行李箱,真把?我当货运司机了?”李万绦忍不住说道。

梁丕振振有词地说:“这难道不是你提供的客房服务吗?”他提起行李箱在手推车的下边找了个空位塞进去,又盖上一条浴巾欲盖弥彰。

李万绦苦哈哈地一笑,后悔自己两分钟前对这个门户大开的客房的好奇,如?果他不进来,那么就能减少和审珮有关的麻烦。但作为审珮的队友,这种想?法总是一种奢求。

他不知道自己和审珮组在一起的偶然源于方青和梁丕在展会信息登记表上的随心?所欲,他要是知道这个,可能会气血攻心?。

陈思航看到审珮出现?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把?他认出来,他十九岁上的大学,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十年,十年前的人,他实?在没有太多印象。再加上审珮虽然和他在一个宿舍,但时常不回宿舍住,一个学期过?后,不知是退学了还是怎么回事,陈思航再也没看见过?他。

听到姜州猜测来的人应该是酒店的维修人员,陈思航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而?且不觉得这个身份适合他。

这要得益于审珮端正英俊的长相?,即使他在吃饭的时候经常低着头。这种外表相?处过?一段时间,必会留有印象。如果只是在火车上擦肩而?过?,一定不会有这种熟悉之感。

陈思航要是感觉熟悉,那么一定是见过。只是他暂时想不起来。首先?排除这么多年他在基地见过?的人,这个年轻人不是职工也不是职工家属。

陈思航离开基地外出的次数并不多,屈指可数。这些年不是参加学术交流,就只有回家看望双亲,这样他能见到的人范围就更有限了。这个年轻人肯定不是学术圈子内的人,这里面有谁陈思航很清楚,何知君和姜州就更不用说了。

陈思航排除了上述的可能,断定只能是在他学生时代,他见过这个人。范围限制正确之后,他逐渐回想?起了对面那个正在吃早餐的年轻人究竟是谁。然而?他回忆起来后,思绪反而?陷入了混乱,审珮怎么会在这里。

他根本不可能是维修工,陈思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想?泄露出他的震惊。他这会儿也不愿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

还好他周围的人是何知君与姜州,没有注意到陈思航隐藏起来的情绪,他们欠缺了一点敏锐的嗅觉,并且他们似乎正在集中在自己的事项上,陈思航暗中松了口气,并且审珮应该是没有认出他来,很快地吃完早餐就离开了。

陈思航对审珮仅剩的回忆不多,甚至连名字他想?起来都?费劲,如?果是个普通的名字,就像他自己的名字一样平凡无奇,陈思航一定想?不起来。

他上的是所综合型的重点大学,但不是最顶尖的那批院校。他的本科背景比同?期实?习生差的地方就体现?在这里。

那会儿陈思航所在大学的宿舍分配,大部分都?是不同?学院班级打乱组合,可能是为了鼓励跨学院交流,增长见识,也可能是想?尽力阻止学院班级内部作业抄袭。

陈思航自己学的是天体物理,但宿舍里有金融院的学生,还有临床医学的学生。他记得审珮学的就是临床医学。审珮有点沉默寡言,宿舍的人刚认识时,每个人都?想?尽快和自己的舍友熟络起来,但审珮很少参与他们的聊天,也不太和他们一块出去吃饭,他在宿舍除了晚上回来睡个觉,白天在宿舍的次数少得可怜,在节假日更不必说。也就是陈思航睡在他下铺,稍微多交流了两句。

因此?,有舍友曾经猜测过?审珮是不是在外面租了房子,也许和人同?居。但又有舍友,陈思航忘了是谁,大概和审珮都?是医学院的学生,他说审珮应该是整天在解剖台,又或者是在图书馆学习,因为审珮的成绩很好,还拿了院里的奖学金。这立刻扭转了审珮在宿舍内部的印象,他从不合群的孤僻青年一下子成了个内敛勤奋的好学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一下学期开学,审珮就没有回宿舍了,他的床位和柜子书桌都?空着,一直没有搬进来。陈思航的一个舍友去宿管那打听怎么回事,得知审珮已经退宿了。

我们宿舍也没什么矛盾啊,他怎么就不住了。舍友回来后一头雾水,跟陈思航他们汇报情况。

陈思航实?在很好奇,过?了几天他去找辅导员签字领奖学金的时候,顺便问了这件事。导员说其他学院的事她不清楚,她问审珮是陈思航的好朋友吗,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算是好朋友吧,陈思航这句实?在违心?,审珮和宿舍里的人从没熟悉过?,但他觉得说不熟没准导员会拒绝帮这个忙,他说道:“他突然就退宿了,我们还挺担心?的。”

导员让陈思航等会儿,她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打给医学院的教?务处,烦请查找一下临床医学大一学生79级1班审珮的资料。

对面说了陈思航听不见,他只看到导员点点头,说了句谢谢,麻烦了,就挂断了电话。

“审珮退学了。”辅导员对陈思航说。

陈思航很是惊讶,说道:“难道他身体出问题了?”

“个人原因吧,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导员摇了摇头,“他是自愿退学的。”

陈思航把?消息带回宿舍,几个人胡乱地推测了几天,从审珮想?退学重考到审珮家里遭逢变故,但很快就把?审珮放下了,毕竟他们本身和审珮的关系也很一般,仅仅只比萍水相?逢好一些。这个床位空了一学期,下一年转来了新生和他们一块住。

这些年来,陈思航早把?审珮这个人忘在了九霄云外,关于审珮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些。

也许审珮从大学退学后,没有继续接受教?育,所以才当了维修工,陈思航心?想?。所以他在这里能碰见他,属于一个惊人的巧合。放在别的地方和别的人身上,都?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执手相?看泪眼,一叙同?学情了。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陈思航很难把?事情都?朝着这种幸运的方向考虑。

何知君和姜州不知道他杀了晁渊炜的事情,所以只是把?冷气维修当成简单的日常维修。但陈思航能模糊猜到这是怎么回事,罗云道只暗示把?这件事交给他,他会处理好一切。可要怎么处理呢?如?何让一具尸体凭空消失,在李万绦把?尸体运出去后会怎么样。一定会有外部的人进来,把?尸体带出去,陈思航心?想?,而?今天维修的人就过?来了,难保和晁渊炜没有关系。

陈思航想?找罗云道问个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审珮曾经是大学舍友,就可以当做是个巧合。他决定先?去罗云道的房间内碰碰运气,不知他是否还在,十点多的时候会进行一次客房服务,罗云道可能会留在房间里。

陈思航没有去坐电梯,涉及到晁渊炜,他尽可能小心?,下意识地想?避开摄像头和电梯内可能碰到的人,他从消防通道往四楼走去,与此?同?时,他也希望这一段路程能够让他单独一人,把?事情想?清楚,把?当年忽略的问题拿出来重新思考。

审珮为什么会退学,陈思航心?想?,他没有学习上的困难,并非想?转专业,在临床医学上他的成绩优秀。他也没有家境贫寒的困扰,并非是付不起学费才退学,他的衣服看起来质量都?不错,像是牌子货。

他会不会是误入传销组织了?陈思航不由地想?到,没准他平时很少出现?的原因就是把?时间花了这上面。可审珮看起来又实?在不是那种被贪欲和洗脑话术蒙蔽双眼,一心?想?发?大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