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我也想说。”方青道，“不过我?就是来找你的，你在这?里正好省事。”

李万绦把手里的烟熄灭在易拉罐上，心想他?只是睡不着想来抽个烟散心，怎么都能碰上方青，而方青有目的地过来找他?，一定又是有事情让他做，他?并不是抗拒这?个，他?清楚在密室里跟罗云道他?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即使?审珮目前不在。他只是觉得一个难得的宁静夜晚居然就这?么破灭了。不过在密室一日不得安宁才是常态。

“说呗，有何贵干？我?一定?配合。”李万绦的身体?还隐隐作痛，特别是手臂后面的肌肉，有点?扭伤了，不过问题不大，他?去医务室看了，那医生给他?贴了两张药膏，没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也没向他?要钱，他?心想疗养院的职工待遇还不赖。

李万绦下午从员工休息室出去，碰上了另一个保洁，那是个中年女人，讲话略有些口音，但不影响交流。她问李万绦跑去哪里偷懒了，怎么不见人影。她的语气很和善，并没有责怪李万绦的意思?。

李万绦露出十分?歉意的表情，说道：“一不小心在休息室睡过头了。”

“你就替三天?你保平叔的班，知道你不想来这?干活，把这?三天?挨过去就好了。”中年女人说道。她又说了一点?别的话，李万绦这?才了解到原来他?的身份不是疗养院的正式职工，这?里的酒店保洁有两个人，除了她就是和李万绦一个村庄的李保平。

李万绦心想自己?可没叫这?个名?字的亲叔叔。多半是村里都是一个姓，年纪比自己?大二三十的男性都叫叔。而村庄内年轻人不多，李万绦游手好闲，就把他?叫来顶几天?班。

“保平叔，他?做什么去了？”李万绦入乡随俗，也这?么称呼道。

“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说是去城里看女儿。我?看他?准是又去参加那个什么会了。”中年女人的语气里透露出些许不满，李万绦本以为她是对李保平参会这?件事不满意，没想到原因恰恰相反，“他?这?个人太自私，不愿意把名?额让出来。不像别人，去个一两次就把位置让给别人，让大家都听?听?都学学，共同进步。”

“就是啊。”李万绦对李保平参会的内容一概不知，只是附和，“太小气了吧。”他?心想到底是什么会，就又多问了一句：“你去过吗？”

“我?就去过一次，拿了一本册子回来，这?个是免费的，人家真是做善事。”中年女人说，“可惜我?的脑子笨，看了也学不会。我?跟着练了两天?，人是觉得很神清气爽。就没那个耐心练。隔壁村有个人据说是练得很好，走近了都能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李万绦忽然捕捉到了这?一个关键词，在还魂街那个密室，他?和审珮去家属院回收尸体?，路过公告栏，他?看到了那篇关于香功的宣传文章。

“这?不是扯淡吗。”李万绦对审珮说。审珮站在一旁兴致缺缺，他?也读了这?个报道，但没什么反应，他?看得比李万绦快一些，没有理?会这?句话。大概在审珮眼里他?见过的怪事太多了，这?香功的荒谬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万绦笑着说：“真有这?么厉害？”中年女人打包票说确有其事，聊完这?个，她开?始给李万绦交代他?要做的工作，她好像也不指望他?能认真干什么活，只是跟他?说别偷懒得太明显了。她让李万绦推着清洁车到酒店里去，二楼有好几个空房间。

走进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指导李万绦工作。她说她会给李万绦一个工作单，收拾完一个客房就在后面画勾，进门之前?要先核对门牌号，不要走错了。这?里住的都是大人物。

要是没有入住的空房间就直接进去，先检查水壶里有没有水，有的话就倒掉再冲洗干净。如果里面有霉点?茶渍之类就带回去清洁，接着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收拾房间里的垃圾，床边和桌边以及厕所内的垃圾桶，把里面的垃圾倒进车上蓝色的垃圾桶里。然后收拾浴巾，正常客房服务就换上新的，如果是收拾空房间就先不用。脏的毛巾床单全部放进另一个白色的垃圾桶内。这?些都做完了就换上新的。

中年女人零零碎碎讲了很多要点?，李万绦仿佛上了一堂家政课，在那里频频点?头。讲完后她让李万绦现场收拾一个，哪没做到位都详细说了。李万绦收拾完一个房间，觉得自己?已经能在五星级酒店应聘，从密室出去他?能找着新工作了。

“不管和你的职责到底有没有关系，客人问你事情，你都尽量交代清楚，给人家帮忙，记得热情些。你实?在不懂的，就下去一楼找前?天?的工作人员。”中年女人说道，“你就在今明两天?把清单上十五个房间收拾了，随你挑工作时间，弄干净就行。第?三天?你就帮忙做客房日常清洁。”

方青在这?里是客人，而李万绦是服务人员，他?不由想起下午的指导，心想这?也算是给客人帮忙，一点?也没错嘛。

“你的清洁推车在哪里？”方青问。

“在五楼，一些员工住在五楼，还有杂物间。你们用客梯没法上去。”李万绦说道，“有一个员工专用的电梯，主要是运货和清洁车。”

“你把清洁车带下来，我?们在322前?见，记得把垃圾桶内的东西清空，我?们要运点?别的。”

李万绦并不愚笨，一听?要清空垃圾桶，就知道这?事情多半不好，他?想起在还魂街他?和审珮两个人用垃圾袋装尸块的经历，就摆了摆手叫方青不用多解释，道：“我?懂了。你们回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下来。”

第342章 砂石滩疗养院（21） 方青敲了敲32……

方青敲了敲322的门?, 片刻后门?应声而开。他步入陈思航创下的犯罪现场，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一丝痕迹了。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罗云道已经把卧室打?扫得很干净, 把许多东西归位，包括有些撞歪的桌椅，桌上杂乱的文件,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有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头部被裹着一圈很严实的浴巾，裹了两层，没有渗出血迹。要不是方青知道这是晁渊炜, 他会以为这是一种另类的性虐游戏。晁渊炜的头颅被隐藏进了“面纱”之下, 就好像他躺在这里, 不再是人类，也不再是一具尸体, 而是房间?中的摆件, 放在地?上的装饰品。方青抬腿绕过了他走向罗云道, 而陈思航进门?后呆坐在床边。他不再害怕看到晁渊炜的尸体了, 他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

方青不了解陈思航的性格，不知道他的注视意味着什么, 但那绝对不是对晁渊炜的忏悔。

“这么快就回?来了？”罗云道问?, 让方青对陈思航的性格侧写中回?神。

显然方青和陈思航到来的时间?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觉得方青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担心这点。

“刚好在消防楼道碰见李万绦，节约了时间?。”方青对罗云道解释，“他去拿推车了。”他走到窗户附近，罗云道也跟着走来，他们还有另一段对话要说, 即使陈思航处在同一个房间?，他们再怎么低声他也能够听见，不过这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陈思航不会有任何异议，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讨论。

“你打?算怎么办？”方青提出了一个意象朦胧的问?题，可以指向陈思航、晁渊炜，也可以指向这个将?他们困在疗养院中的密室。他没有急于听到罗云道的回?答，他想罗云道应该已经独自在322思考了一段时间?，在他用浴巾裹住晁渊炜的脑袋，在他用湿布擦去地?上和桌角的血迹，在这段时间?内他一直在拟定?着决策，尽管他可能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拖延时间?。”罗云道心知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在这条既定?的线路上打?转，“两到三天?，你觉得这个时间?够用吗？”

“如果操作得当，这个时间?还可以更长。“方青想了想，说道，”如果再增加一分好运气，它可以变成永远。“

他指的是周衷振的事件，罗云道这会儿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想按照旧模式重演，方青不反对这个，他的道德底线已经因?地?制宜地?变动，在密室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对逃脱有所帮助，更何况晁渊炜并?非玩家。

可能在真?正的现实里他会恼怒地?反对，但他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既然罗云道已经和他发生矛盾，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寻求方青的帮忙，而会把他隔绝在事件之外，独立处理这件事，在基地?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方青是唯一一个真?正能够帮到他且不求回?报的人，他们都对彼此心知肚明。

“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改变太多。”罗云道说，“我?正在沿着我?本来的方式把事情运行下去，从结果来看那一定?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你想等待着事件发生。”换做别的密室，方青可能会有不同寻常的更激进的想法，但这里毕竟不同，他会支持罗云道的选择，”事件会主动出现，这就是在疗养院会发生的事，而我?们被卷入其中。“

“可能是顺流而下，也可能是玩火自焚。”这相当于是第二次机会，假设这是真?正的场景复现，他们该如何在相同的挫折面前停下来，不要被水流带走坠入百米的悬崖之下。要知道他们根本对需要踩刹车的地?方没有头绪。

“不过我?很清楚有一点会不一样。”方青说道，“从前我?不在这里。”

那那一个真?实世界的方青，他不会在322，不会帮忙处理陈思航造成的尸体，他更不会在第一天?就和罗云道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一定?会装作互不认识，这是一定?的，即使他们没有发生这么剧烈的争吵，他们恐怕也不会把关系，哪怕只展现出朋友的那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

方青的语调很自信，但从没有自命不凡，罗云道笑?了笑?，没有否认方青的作用，如果说整件事再次重演能改变什么，那么方青的加入至关重要，或许这就是关键，他尚不清晰这点，但在内心深处他已经相信了这个理论。

说完这个话题，罗云道和方青讨论起了目前最实际的困境，如何巧妙地?让晁渊炜在疗养院消失。方青问?罗云道想把尸体暂且放在何处。

“一个没人知道的空房间?，这是最起码的。我?想对面那个建筑就很好。但不能放超过一天?，否则他的气味就会变得很强烈。天?气已经热了，尸体很容易腐败。要在疗养院里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彻底掩埋，或者沉塘。如果管叶那边行得通，她能配合的话，最好能办理一张外出就医的通知。这样起码疗养院内的职工不会去探望晁渊炜，他只是需要额外在医院休息几天?，这里无法无故外出，晁渊炜应该不值得他们特地?向基地?打?申请从疗养院外出探望。至于医院那边，希望能有宋芝昌的帮助，管叶能联系上她。到时候无论晁渊炜是接受治疗还是逃跑，都有了变通的余地?。”

方青点点头，说：“没有退路？“

“你要问?被别人发现怎么办，”罗云道平静地?说，“你知道在这里我?们不会受惩罚。”虽然号称是惩罚密室，但却?是一个对于社会正常秩序最宽容的地?方，只要方青愿意，他能做到让这具尸体不被发现，道理很简单，只要发现的人也死了，事情就能粗暴地?被解决。

但最好不要到这一步，方青希望罗云道的计划能够成功。如果审珮在这里，这份工作会轻易地?移交给他，并?非方青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罗云道不想强迫方青做他不是那么热衷的事情，倘若有更好的选择。即使方青从心底里，也是从事实上，已经为罗云道做了任何事，哪怕是在最真实的那个现实。

李万绦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他推着一辆清洁车进来，经过玄关，然后就看到了直白的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只是说道：“看起来比邹佳凤好很多。”

陈思航问?邹佳凤是谁，他看到进来的人，这个年轻的客房保洁，看起来和罗云道很熟稔的样子，不免感到些许困惑，罗顾问?怎么会和清洁工扯上关系。

“这不重要。”李万绦看了看陈思航，问?，“无意冒犯，不过我?想问?，地?上的那人是你干的吗？”

“是我?。”陈思航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承认罪过已经毫不艰难，尽管这还没有演变成一种荣誉，但问?的人越来越多的话，最终可能会质变到那个程度，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