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亲属，研究员家?属安置之类的。那边的岗位大多数都不需要?学?历和工作经验，因为也用不上?。”陈思航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好像给陈玉函打广告是他应尽的职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给陈玉函拉了很多笔订单，而不是他向陈玉函单方面地索求帮助，“如果你?要?想一样东西，你?可以打报告申请，只要?符合规定?，到最后一定?会通过的，只不过要?很久。但如果你?找认识的人，进程就会很快，原来的三周可能是不到三天。叮咚，东西送达在了你?的宿舍，是不是很方便。”

“而陈玉函，就是加快这个?进程的人。这也不是她的一言堂生意。有?好一些在行政的都会帮忙，大家?都亲近于找自己认识的关系。比方说?，我跟陈玉函，就属于互惠互利。一般来说?，我都会当中间人，不会泄露她的名字。“陈思航说?道，”不过你?跟我不是生意关系，所以，无?所谓了。“

“陈玉函，她职务很高吗？你之前说她查过罗顾问的信息，这不是一般人能查到的吧。”

“最近一段时间刚升职，正科级。”陈思航说?道，“她以行政岗参加了一个?项目。”

“保密项目？”姜州随口猜测。

“对。这里到处都在保密。到处都是谜语，有?时候还真有?点烦。”陈思航说?，“不过我知?道这是跟一〇七相关的，可能是子项目，具体在干什?么我不知?道。她不在了一段时间，等她回来之后，她就升职了，从副科级到正科，连跳两级，大概也是因为行政处那边相对比较容易升职吧。研究中心这边反而要?求更多。”

“她之前也是偶尔收钱帮忙，举手之劳。现在她的生意变好了，我想她的正科级一定?是大有?用处。”陈思航没有?停笔，继续写着，“我能理解，毕竟行政岗的工资和研究员没有?任何可比之处，想赚点外快太正常了。”

“大家?都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嘛。”

“可不是。”陈思航对这句话看起来颇有?感触，“不过，陈玉函以前没那么...”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只好用更加贬义的语句概括道，“她现在看上?去正在‘大肆敛财’，我承认我在其中也赚了不少。不过她更多。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哪样？”姜州学?着他认识的任何一个?玩家?，不仅是罗云道，还有?方青、何知?君，想想这些人对NPC的聊天方式，他尽量让自己?的套话不那么僵硬，好在他成功了，到目前为止，陈思航都没有?起疑心。

“别人家?的孩子，你?所知?道的所有?好学?生好孩子的词汇都能用在陈玉函身上?。跟她比起来我的脑子简直像被踢过，有?段时间，在我小时候，我连过年吃饭都不想去。我的母亲和父亲，很喜欢拿她作我的榜样。但我没讨厌过陈玉函。因为我知?道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猜，而且她也从来没从这种优秀的成绩里快乐过。”

陈思航叹息，继续道：“其实我有?点同情她。毕竟她的家?教比我还严。铜氓山让她改变了很多，最起码我感觉她更灵活了，她以前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她很固执，固守原则。”

提到固执，姜州心想，陈思航百折不挠地想要?申请转组，这想必是一种家?族遗传。不过他没说?出?口，而是等着陈思航往下说?。

“她改变了很多。但我觉得是往好的方面，更加自由。”

“听你?这么说?好像她在准备跑路。”姜州说?，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注意到陈思航没有?真的把?这句话当做空气来看，而是陷入一种难以掩饰的忧郁之中，“别介意，我随口说?的。”

“我其实有?想过，可能她会辞职...但这，不太可能。”陈思航嘴上?说?不可能，但心里肯定?想的不是这么回事，否则他也不会忧虑了，“除非...”

他不说?了，手中书写终于停顿了一瞬，但他很快又继续了下去。

“又是一个?秘密？”姜州叹气，“好吧，我已经习惯了。我不会乱打听的。”

“你?和罗顾问关系很好？”不知?怎么的，陈思航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他昏倒的时候，你?跟着去了。而且你?看上?去很着急。”

“任何人昏倒了我都会很着急。”姜州说?道，“那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不过，罗顾问，我觉得不是关系好可以用来形容。”

陈思航特意停了笔，摆出?侧耳倾听的架势。

“我都听他的，他帮了我很多。”姜州说?，在密室之中，他和罗云道基本就是这样的关系，他没有?撒谎，因此他的表情和语气格外有?说?服力?。

“我明白了。”陈思航点点头，“那么我可以和你?说?一些。陈玉函和唐组长感情很好，如果陈玉函要?走人，那么唐明雨也一定?会走。但唐组长无?缘无?故怎么可能辞职呢。所以我觉得陈玉函也不太可能就这么从基地离开了。就算我真的想过这点。”

“罗顾问知?道吗？”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问你?和罗顾问的关系呢。唐明雨是他的得力?下属，彼此之间十分信任，说?是左膀右臂不为过。所以，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唐组长也会给我合格票了吧，不仅是因为她跟随罗顾问的步调，也是因为她答应陈玉函会帮我的忙。”

姜州现在彻底把?这一团关系弄明白了，说?：“我懂了。”他想起陈思航说?他给罗云道做过什?么事，也许就是罗云道通过唐明雨，再通过陈玉函和陈思航，这种弯弯绕绕的联络最后达成了目的。这也就导致为什?么陈思航对罗云道有?种“过分”的遵循，至少是其中一个?原因。

“你?说?的感情很好？”姜州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明白了，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对任何群体都没意见。别以为我会像其他人一样跳起来。”

陈思航笑?着说?：“你?当然不会了。不然我为什?么和你?是朋友。要?知?道即使是有?学?识，也不意味着包容和开放，这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事情。她们是恋人。”

“我保证我不会是泄密的人。”姜州说?道，但无?疑他会和罗云道他们说?，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在NPC面前撒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就算你?说?了也没什?么人会信，顶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被西方文化腐蚀了。”陈思航笑?了笑?，但语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阴郁，说?道，“你?可以尽管尝试。”

这样的神情让陈思航的形象与姜州本来对他的印象重合起来，陈思航在那个?密室中手染鲜血，如此目无?法纪，或许是他人格中隐藏的一面。姜州思索着，当陈思航还是玩家?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人。

第336章 砂石滩疗养院（15） 医务室在服务中……

医务室在服务中心一楼尽头右转, 那是一个挺大的房间，进门是咨询台，坐着一个医生, 里面穿着浅绿色的休闲套装，外面披着一件白大褂，敞开着, 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正在阅读。

咨询台右边是两把厚实的沙发椅, 旁边还有两个移动吊瓶架用来输液。罗云道往左看去，那边用一面蓝色布帘挡住了，但隐隐绰绰能?看见那是一排病床。

“你好, 有什?么能?帮忙的？有哪边不舒服。”医生放下杂志站起来, 在这里她的态度比起医院中的公事公办更接近于服务行业的热情。她迎了上去, 试图挽着罗云道的胳膊，让他?去沙发上坐着休息, 好像他?已经风烛残年, 近乎中风, 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似的。

罗云道小心委婉地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了医生过于热情的招待，也没有顺势坐下去, 只是站着, 说道：“我还好。”

“现在看起来是不错。”医生察觉到罗云道对和人近距离接触的抗拒，微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好像她的热情只针对享受它的人，“工作人员和我说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你昏厥了，罗顾问，但你这会儿?看上去很健康, 有点黑眼圈。但我也有，所?以没什?么。”

罗云道礼貌地看了眼她十分光洁的面孔，有化?妆品使用的痕迹，“遮瑕膏。”医生说道，“我有过敏性鼻炎，黑眼圈从?来就没法真正去掉，只能?掩盖上去。”

不知是因为她在这里工作没有什?么人可?聊，没有病人，一个独享这么大的空间，还是她天性就这样乐于分享。她继续说道：“医者难自?医，我连个鼻炎都搞不定。真高兴这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流鼻涕。”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罗云道问，他?坐在了咨询台前，那里有把金属的靠椅，比沙发好多了，他?觉得那会很热。

“两个值班医生，白天只有我。没有护士，招聘广告已经贴出，但目前还没有人来应聘，之前的辞职了。因为这里离市区太远，而且附近什?么东西也没有，完全是荒郊野岭，想干什?么都不成，饭后去逛街消食，没门。”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但她的语速很快，甚至有点兴奋，她摆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在这里真的很无聊。”

看出来了，罗云道心想，不过他?没发表什?么意见，NPC的话?多说总是比少说要好，他?只需要成为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其实在这里工作很好，只是有点像被?流放了。但是流放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医生笑着说，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延迟，说完这句话?后好几秒才笑起来，可?这个笑容没有消失，“我以前在急诊室工作，非常忙，压力?很大。很多病人，总是快要死了，有时候推进来前我就感觉是一具尸体。”

“为什?么辞职了，因为压力?？”罗云道问。

“不仅仅是。”医生说道，“我能?感觉到尸体已经变凉了，但我们还在进行心肺复苏，因为不得不这么做，这很复杂...你不会想知道它变得有多么难看。就好像我们是一群热衷于虐待尸体的狂人。你知道很多干部都会住在特护病房吗？”

她的话?题突然转变了，在最后一句，听上去和前文毫无瓜葛，她继续说：“年复一年地住着，有些已经没有意识了。但他?们还有用，起码就子女来说。是一堆发烂在病床上的无价之宝。”

“退休金。”罗云道想了想，说道。

医生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微笑着，她的微笑发自?内心，罗云道能?看出来，她是真情实感地在微笑，而不是像社工那样模仿，但这好像不是一个可?以长久微笑的话?题。

“罗顾问，也许你以后也会住在那里，你有这个资格。有些没什?么大毛病的也会住进来，因为条件很好，不用花钱，而且随时随地有医疗服务。这比在家请护工好多了，也比在养老院里好很多，不用担心被?虐待。你可?以单人单间。”医生继续道，她好像压根没意识到和一个年轻人说养老服务可?能?是一种冒犯，尽管罗云道并不介意。

“我不会有后代来享受我的退休金。”罗云道只是平淡地指出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