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州疑惑道：“你?能?绕过检查？”

“行政那边经过总是宽松一点。”陈思航说道，姜州想到那肯定是走陈玉函的关系了，“不过肯定不能?是违禁品。就是审查更快而已。”

第333章 砂石滩疗养院（12） 陈思航住在20……

陈思航住在208, 姜州走进他的房间，发现他的房型要稍微小一点，差不多要比罗云道所在的四楼要小四分之一, 没有放书桌的位置，除了单人?床之外?，只有一张椅子和配套一个茶几, 这个倒是同一套, 都是红棕色的。

“二层很?多都是双人?间，面?积要更大。我不爱和别人?住，就调了, 宁愿住得小。”陈思航关?上门, 这个单人?间采光很?一般。陈思航临走前忘记把窗帘拉开了, 里面?黑得像坟墓，与外?面?的阳光普照形成了阴阳两个世界。把窗帘拉开之后, 室内的环境也没得到多大改善, 就好像棺材的盖子被掀开了小半边, 姜州和陈思航是躺在其中的两具陈腐骨头。

见光照没有改善, 陈思航走过去?把墙上的灯打开了，室内这时候才?真正亮堂起来。他的茶几上摆着一些纸笔, 纸张的颜色不是都一样。陈思航给?他的是一叠草稿纸, 姜州看了看发现这是疗养院提供的，他房间里也有，但他留在书桌抽屉里没有动。

陈思航在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东西。姜州能确定?陈思航原本的字一定?不怎么样。但他做过尝试，把每个字都写得很?方正，换句话说用?的笔画都有点过于刻板了，就像他刻意学习过某种字体?。如果换别人?来看的话一定?能看出更多东西，换罗云道或者方青来也行?, 他们不是笔迹鉴定?师，但能辨认出更多细节。

姜州看了两行?，就知道这是陈思航刚才?说的思想报告。

“我诚挚地向组织再次申请加入一〇七项目组，在本报告中列举下述五点理由，恳请组织及审核处同志拨冗阅读...”

陈思航写得很?长，五点内容写了好几张纸，中间有几段颠来倒去?地都在讲同一回事，姜州看出来这是有硬性的字数要求，在一页纸里字体?下还有计数的墨水标记。第一点陈思航写了一〇七项目的重要性，取得多少成就，把里边的项目组长每个人?都轮流吹捧了一遍，差点没写成人?物?小传，当然姜州能看出只有在写罗云道的时候陈思航是最真情实?感的，增添了很?多没必要的细节，例如外?貌描写和性格描述，他写出来后自己也觉得不妥，就用?横线把它们全删了。

第二点陈思航论?述了自己的学术资格，主要写的是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能看出他是真没东西好写，连大学本科协办跨校联谊会都拿出来填充了三十字。写得最多的是他研究生时期，其实?按照姜州自己的标准来看陈思航的学历已经?够高了，放到现在的任意省份都能评为高级人?才?，入住政府提供的人?才?公寓。但介于铜氓山基地是个兽笼般的地方，集中了顶尖的研究者，或许这就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最写实?之处。

第三点陈思航写的是他在晁渊炜项目组内的工作经?历，看得出这是最困难的部?分。一方面?他不能把晁渊炜带领的组写得太坏，相反，他不得不极尽违心地赞美，说明自己想转项目并不是因为在晁组长手底下待不下去?，否则他就是把晁渊炜给?彻底得罪了，连带着一〇九项目的负责人?都会对陈思航侧目而视。另一方面?他又必须找出待不下去?的理由，上一回他写的是想磨炼自己的意志力，挑战自我，想为国家做出更多贡献，这一回他换汤不换药，还是绕着这个中心论?点展开。

第四点是他自己对于一〇七项目的看法，这点主题和第一点几乎一样，只不过侧重在了具体?的研究领域，仍然废话颇多，而且姜州很?多专业性的东西都看不懂，所以直接略过了。第五点是陈思航在画大饼，假设他进入了这个项目，他能做出什么样的贡献，这个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姜州心想这段能和吹捧罗云道的那一段并列成为陈思航的写作巅峰。

由于字数很?多，姜州的阅读速度又没那么快，他看了十分钟才?把这篇思想报告看完，其实?还是挺催眠的，如果在睡前看他肯定?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姜州放下草稿纸，说道：“大概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太啰嗦了。不过你要凑字数的话，只能这样办了。看的人?会很?仔细吗？”

“谁知道呢，应该不会吧。除非他们从思想报告这一环节就要把我的申请打下去?，那么我写得再好都能挑出错误让我重来。”陈思航说道，他没有抱太多的希望，这次的尝试可能和上一次一样，他只是不死心。

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认真看了，同时姜州也确实?找出了几个语病，他拿了一支笔在草稿上直接修改了几个部?分，再次交给?陈思航。

“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项目组申请？还是围绕着一〇七打转？你可别告诉我你对罗顾问有什么非分之想。”姜州开玩笑地说。

“不是一〇七的话就更没戏了。”陈思航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对姜州说道，“你没有考虑过转项目的事情，应该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姜州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连规定?是啥都不知道。”不管以前的“姜州”有没有看过文件，反正现在的姜州是真两眼一抹黑。

“转项目除了要原本的项目组长签名?，还需要被申请项目组的审核，用?的是投票的方法判断你合格与否。规定?是至少两个正组长和一个副组长认可。”陈思航向姜州介绍道，“罗顾问和唐组长肯定?会给?我投合格票。我只要再说服一个正组长，走点关系就行了。但其他的项目组，我连基本票都没有，你让我一下子找三个人给我投，那不是太难了吗。”

“其实?上次按照原来一正两副的规定?我是能过的。我没想到何组长也给?我投了合格。但规则改了，正组长是最大的有效票。何知君是副组长，她的票没有帮助。”陈思航叹气，“转项目难如登天啊。”

姜州想了想，觉得有一点不太能理解，陈思航为何要舍近求远，问：“那项目内转组呢，那不是应该更容易吗？你只要不待在晁渊炜那个小组就行?了吧。”

“你觉得登月和登火星哪个更容易些？”陈思航突然说道。

姜州不明白这个幼稚的问题意义在哪里，但想也不想就回复道：“这还用?说，肯定?是登月呗。”

“那项目内跨组就是登火星。”陈思航发出嘲弄的哼笑声，他看到姜州还是一副很?懵懂的样子，心想这个比喻说得并不好，一点都没帮助姜州弄明白，看来他的文学水平下次还是少用?比喻为妙。陈思航就接着向姜州用?大白话解释。

”项目内的组，虽然达不到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度，但他们互相都很?熟悉，孩子哪上学，家里几口人?，都清清楚楚的。多年的工作同事了，再看不惯，面?子工程都很?重要。我是晁渊炜手底下的人?，无缘无故跑到隔壁小组，老晁脸面?何在。接收我的组，它的组长怎么跟老晁打交道，他们每周可都是要开例会的。达不到结仇的程度，但也算不给?老晁面?子了，那别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干这种亏本的事情呢，我又不是什么特殊人?才?，一进他们组就带来百万研究资金了。所以，在项目内调组就更难了，纯属是不识好歹。人?家使坏都是暗地里的，包括大项目下资金分配、建立新项目、署名?、晋升啥的，给?我调进去?落老晁面?子，这手段太低级太明显了。没人?会干。“

“还不如跨项目搏一搏。姜州你想想看，两个大项目之间，往往利益冲突没那么大。拿资金上来说，里面?牵扯到太多人?了，我们这些小喽啰也没有话语权。我选一〇七是有原因的。一是它是基地内的大项目，一旦那边审核通过，晁渊炜压根没有不同意的余地。二是那边风气相对开放，尤其是罗顾问那个组，很?会用?新人?。而且你没发现吗，罗顾问压根不用?看晁渊炜脸色，老晁巴结他还来不及。晁渊炜年纪大了，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正组长了。但罗顾问还年轻，不光是正组长，还有行?政上的顾问头衔，老晁可没那么多权限。“

陈思航夸夸其谈地说完一通铜氓山内部?之我见后，接着说：“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我帮过罗顾问的一个小忙，投桃报李，他一定?也会帮我的，他很?守信。”

“你帮他什么了？”姜州好奇地问，他对前面?的铜氓山常识都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最后一句，他露出一副被好奇心折磨的恳求神色。

陈思航笑了笑，把姜州的脸推远，说：“你干嘛，别这么看我。就算你是我在这最好的朋友，那我也不能告诉你。给?人?帮忙就得保密。这是最基本的。”

“即使我跟罗顾问关?系不错？”姜州无奈地举起手。

“不行?。你要是真想知道，自己去?问他。你俩不是关?系好吗。”陈思航说，他决心守口如瓶，脸上的表情很?坚决，很?明显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闻言姜州只能点头放弃，但他心里正在咆哮，心想这不是因为罗云道自己也不知道吗。可惜他不能把罗云道“失忆”的消息告诉陈思航，因为不仅他失忆了，姜州、何知君、方青通通都失忆，这真是个惊人?的巧合，肯定?会把陈思航的大脑给?弄糊涂。不过这个消息他可以告诉罗云道，让罗云道自己想办法从陈思航的嘴里套话，他反正是没辙了。

陈思航坐在茶几边，他是席地而坐的，因为这把配套的椅子很?高，茶几又矮，并不是一个能舒适写作的地方，而坐在地板上，茶几的高度就刚好能当一张小书桌了。

“我要把这份思想报告誊抄一遍。”陈思航说道，“这些材料填写有专用?的纸。”

难怪纸张颜色不一样，姜州走过来看了一眼，他见椅子空着，陈思航目前也用?不到，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姜州问：“然后要做什么，你把报告写完，还有什么流程吗？”

“找晁渊炜签字。”陈思航忍不住叹气，“我真希望他能在疗养院内心情比基地更好，然后大发慈悲地给?我签字。”他拿出崭新的申请书，将写着思想报告的稿纸摆在一边。

“他会故意卡你？”姜州问。

“这怎么能说是故意呢，在基地里，要是我提交报告，就像上次那样，他肯定?会装作没看见，放在办公室里和其他文件混在一起忘记了。你两天没收到回复，还想着他忙，但四天肯定?开始急了。我就去?找他，还拎了东西去?，问他报告签字的事。他说他这礼拜太忙了，下周看我的材料。结果下周还是没信，我不得不再去?找他，又拎了东西，我记得是两罐成人?营养奶粉，他就改口说他桌子上资料多，忘记放哪儿了。我可不想再来第三回，我就说留在这里帮忙给?他整理。”

“然后他就开始给?我做思想教?育了，问我为什么想转项目，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是不是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他又问我平时和组里的人?为什么相处不太融洽，有什么事不要想着逃避，要先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让我不要太激进。处理不好矛盾就想着逃避，这个习惯不好。总之他说了一大堆。”

陈思航冷笑，接着说：“最后我把文件找了出来，他故意把它塞在文件柜的很?里面?，和一堆陈年资料混在一起，但我眼尖，没花半小时就找到了。我把报告放在他桌上，他这才?签字。”

第334章 砂石滩疗养院（13） 寂静而阳光灿烂……

寂静而阳光灿烂的午后, 这?座游泳池悄然?无声?地迎来了两位访客。个子稍高一些的访客披着一条白色的长浴巾，裹在肩膀上，长度垂下?来差不多遮盖到了大腿,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像是澡篮的塑料筐，里面?摆了干净的衣物和一副游泳眼镜。

另一位穿着休闲宽松的服饰，在一把泳池边上的沙滩躺椅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换泳裤, 看样?子并不打算下?水。

这?些和游泳相关的物品都是从酒店内的附属商店内购买的，那里不止提供日用百货，当然?数目和种类没那么多, 在一排货架上还挂着许多泳衣和墨镜, 上面?有些灰尘, 看样?子是很早就进货了。这?家商店位于两栋客房楼的中间，那是个类似于连接长廊的地方, 外面?挂着的牌子是服务中心。只有两层, 第二层包含了洗衣房、健身房和淋浴间。

“很遗憾我们这?个游泳池不是恒温的, 成本太高了, 疗养院的客源毕竟比较有限。但两天前我们刚换过?水，欢迎客人使用。”工作人员说?道, 她带领着罗云道和方青走到这?家商店, 说?不用付费，会记在名?下?，由单位经费统一报销扣除。交代过?后她便很有礼貌地辞别了，把泳衣的挑选留给这?两位客人。

这?就是方青入水的前情，没有多复杂，也没有简单到他一脱衣服就能?跳下?去?。六月初游泳池的水面?因为阳光照射而温暖，下?层仍然?冰冷, 方青从栏杆上下?水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是踩进了冰窖里，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水池的温度，沉溺在水中，任由水流在身体上抚过?，只有他肢体偶尔滑动产生的水声?。

就好像他一个人在海里，这?是种恰当的联想，他希望能?和罗云道去?海滩，一切都结束之后，静海市本就是个靠海的地方，有私人沙滩和度假酒店，不过?因为海域的问题，那里的沙滩只能?是人工的产物，洁白的细沙里没有刺脚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