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选择?”台铃飞不?由地发笑,“怎么,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一切只是个巧合?气?功协会只是凑巧到轻工二厂来宣传?谁组织,谁联系,又是谁允许的?难道是我吗?我一个人就能办得了?这所有的流程?铜山市砂石滩区轻工二街道,你以为这是我的选择,你完全搞错了?,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被选择来做这件事,只不?过我更坚定、更勇于牺牲罢了?。这个机会是我争取来的,我们注定要死。我很久之前就想清楚了?,在还魂街还没?诞生之前。”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死亡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台庭梅听明白了?这点,但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组织能做出这种反人类的行为?气?功协会吗?我们本可以撤离的。是不?是我们及时?离开了?轻工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撤离?”台铃飞轻蔑地说,“怎么,你以为这是□□来临的逃难,你背一个包袱想走就走么。就连我们撤离的时?间,轻工二厂搬迁的日期,也是由别人规定的。他们都计划好了?。你想逃到哪里去?”
“如果你当时?告诉台敬德,他主?管着工人协会和街道办,他有权力做出改变”
台铃飞打断台庭梅的话,说道:“别傻了?,台敬德是个小人物。我们都一样。他当上这样的职务,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天真?地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的努力吧。就算他获得了?厂里职工的爱戴,没?有来自上层的准予,他依然一事无成。”
“他们死的时?候没?有痛苦。”台铃飞说,“就像你,你压根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不?是很好吗。你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继续在还魂街上生活,直到有一天你的意识再?也无法分辨自我和他人为止。”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别向我抱怨了?,没?人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想生活在轻工二,双亲就像个摆设,铜氓山基地仿佛天庭一样,而我是他们扔在人间的孩子。”台铃飞感到些许厌烦,当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这种玄微的厌烦情绪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避免,“我真?希望沈妙琴才是我的生身母亲,这样我就不?会有那么多没?必要的烦恼了?。也许我就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生活。”
说到沈妙琴,台庭梅感觉台铃飞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仍对沈妙琴有感情,但为何她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将沈妙琴横着一分为二,但她没?有直言,而是说道:“母亲的意识也在你所说的洪流中?消散了?吗?”
“你知道她从来算不?上‘意志坚定’,实事求是地说。”台铃飞收敛了?情绪后?,问?台庭梅,“她就在办公室,你要去看?看?她吗?”
台铃飞锁上了?便民服务中?心的前门,台庭梅以为她打个响指,做个手势又或者在脑海中?一想就能做到,但事实并非如此,或许台铃飞对于还魂街的控制并没?有台庭梅想象中?的那么随心所欲。
所以她试探道:“外面的雕像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过。”
“有一天它就这么出现了?,与我无关?。”台铃飞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让台庭梅跟着她走上二楼。她刚才说还魂街与轻工二的相似是由她创造,但为何会出现与台铃飞无关?的东西,台庭梅直觉台铃飞对她仍有隐瞒,她思索着。
见台庭梅沉默着没?有回话,台铃飞知道她还在琢磨自己的那句话,就说道:“跟你直说也无妨。我和还魂街的关?系,相当于我租了?一套房子,借给大家住,我像是二手房东,还能向租客收钱,我也可以对房子进行装修,但我没?办法推倒重来,顶多进行软装。我并不?拥有这套房子,仍要付出租金。”
“所以那座雕像喷泉是大房东的手笔?”台庭梅问?。台铃飞点头,两人走上二楼,台庭梅发现这里的环境看?样子久无人打扫,只有几串脚印,杂乱地印在地上。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台庭梅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办公椅上端坐着,她想起方青说的话,随即便注意到她的坐姿果然与正常人不?同。台铃飞走过去,握着沈妙琴的胳膊把她拖起来,好像在拥抱一只泰迪熊,揽在怀中?,再?把椅子往后?挪动,留足充足的空位,让沈妙琴斜靠在椅背上不?至于滑落下来,她的动作很顺畅自然,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台庭梅当然知道这是只有一半的沈妙琴,但她好奇的是这究竟算什么,沈妙琴看?起来对外界毫无反应,只像个柔软又沉重的玩具,如果说这是遗体的话,她要更整洁,更像活人,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这点和台泓秋像极了?。
台铃飞拿起桌上的梳子给沈妙琴梳头发,她的头发烫成了?一个个的小卷,不?是特别好梳,需要特别细心和温柔的打理才不?至于把头发扯下来许多。这个场景非常怪异,台庭梅感到从脚底泛起来的凉意,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而她在这里格格不?入。
“一点仅剩的回忆。”台铃飞一边梳理着一边说道,“我只来得及从‘河流’中?打捞起这些,她看?起来有点吓人,对吧。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让她看?起来是这样的。”
台铃飞的确可以拜托小裁缝把沈妙琴的回忆和其他人的灵魂缝合在一起,这样她看?上去的观感就会好很多,可那样就不?再?是她了?,一想到他人的灵魂将篡夺这具躯壳。沈妙琴的回忆成为混合意识体的养分,台铃飞就觉得无法接受。
“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台铃飞轻声说着,仿佛怕惊扰了?沈妙琴,“我和台泓秋坐在阳台的毛毯上,玩着一个布偶老虎,台泓秋只比我大两个月,但她从来都愿意让我先玩。你在楼底下骑车,后?来那把车给我和台泓秋了?,因为你长高了?,再?也骑不?了?这么小的儿童自行车。录音机摆在阳台的另一边,播放着戏剧,沈妙琴正在慢悠悠地打毛线。过了?一会儿,大批工人下班了?,台敬德也回来了?,他走到楼底下一手把你抱起来,提着那辆小车往家里走去。”
“这就是她仅存的记忆,我握住她的手,就能反复重温那一天。”台铃飞说,“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时?间也刚好是差不?多的长短。”
台庭梅无言以对,就像用?一张创口贴去治疗剖心剜骨的痛苦,用?一只水瓢去打捞海水中?的鲸鱼,她能够感觉到或许在台铃飞的内心深处,她是痛苦的,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快乐,但她始终不?会有后?悔和内疚的情绪,这就是她的选择,她在作出之前就做好了?承受的准备。这一点就是台庭梅始终无法理解的,她是个很容易后?悔的人。
“我们永远也无法出去了?吗?”台庭梅问?,“一直在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来世了??”
“本来就没?什么来世。没?有轮回,我们的‘灵魂’都只是一次性的东西。并非不?能离开还魂街,只不?过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有‘台庭梅’这个概念了?。你已?经?无法在别的地方‘存在’,在现实里我们都已?经?被抹去。”台铃飞说道,“我希望你在这里活着,你不?能把他们抛下,你不?能忘记她们。选择遗忘才是真?正地让她们的一生都失去了?意义。”
台铃飞最后?几句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不?太像是命令而像一种恳求,于是台庭梅想到,如果不?是因为她还在这里,整条还魂街对于台铃飞而言只是一座更大一些的坟墓罢了?。
台庭梅到底没?有绝情到那种程度,她对台铃飞没?有多少恨意,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
台庭梅问?起梁群玉的事情。
“那一批新来的居民,”台铃飞摇了?摇头,“这几个人不?受我管辖,我翻看?不?了?他们的意识。只要那些人不?把这地方夷为平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至于梁群玉,她的意识已?经?和宏愿融为一体了?,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剥离出去,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台泓秋在哪儿。你知道我管理着这里,只是借用?了?这个力量。”
“那假设他们离开还魂街,也不?会像我们那样意识消散?”
“我不?知道,或许吧。”台铃飞说道,“既然你跟你店里的那个新员工有些交情,告诉她,如果他们能回到现实,不?要忘记寻找江静流。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这是个交易,我不?会再?干涉他们在还魂街的所有事。”
台庭梅没?有立刻从办公室离开,她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的面容了?,尽管残缺,她摸起来甚至不?是冰冷的,台庭梅不?舍得就这么离开。
台铃飞拉住台庭梅的手,放在沈妙琴的手上,三个人的手重叠在一起,台庭梅忽然感到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她好像整个人的意识从后?脑勺处被抽离出去,可能意识断片了?一瞬,下一秒她睁开眼时?,看?到了?只有三岁左右的两个孩子,她们红润的面庞像雏鸟一样,挤在同一张毛毯上,她的耳边则回荡着悠扬的戏曲声。
等台庭梅结束这场由回忆编织成的电影后?,不?知现在是几点,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她看?到台铃飞的表情有些凝重,正站在一个文件柜前。
“发生什么了??”台庭梅奇怪地问?。
“有人取走了?文件。”台铃飞说道,“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他们离开了?,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这很特殊...我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到底是怎么离开还魂街的?“
店长不?知去哪儿了?,到将近天黑仍然没?有回来,何知君正准备闭店,她背对着街道,正在往下拉卷帘门,这卷帘门的滑动轮需要上点润滑油,往下拉不?是特别顺利,两只手都有些费劲。何知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想应该是店长回来了?,她没?有转过身打招呼,因为这种卷帘门一旦松手就会自动弹回去,那她在前边就白费力了?。
脚步声向她靠近,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立刻就意识到来的人不?是店长,还没?等她说什么,她就感到喉咙一阵凉意,她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斯斯的嗬气?声,想必是她的喉管被割断了?。是谁干的?她感觉自己慢慢地倒在地上,那个人没?有放手,而是托举着她,并不?是因为大发善心,而是不?想让何知君回头,她一张嘴就流出血液,血已?经?涌进她的气?管之中?,她咳嗽,随后?流出更多的血,颈部大动脉一定也被割断了?。在快要消失意识的时?候,她还想到,幸好这个卷帘门已?经?收了?回去,否则她的血必然喷洒在卷帘门上,就如一副泼墨画作,不?过或许仍有一些溅到了?,也不?知道店长该怎么清理。
二十分钟前,李万绦蹲在门口吃盒饭,他在街上看?到有卖鱼香肉丝的,就要了?一盒,做得有些咸了?,不?过他不?介意,咸口的更好下饭。他给审珮带了?一盒红烧鸡块,还有柿子炒蛋,都是不?会出错的东西,再?难吃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他和审珮住在还魂街后?街的破房子里,本来都是上了?锁的,不?过这锁一撬就断了?。房子外边一段路后?就是下坡,那里有一条接近枯竭的小河,说是沟渠更加贴切,水几乎像是胶水一样沉在底部。李万绦吃到一半审珮回来了?,他说盒饭在桌上。
但审珮没?有马上就过去,而是站在门边,好像在等着李万绦把饭吃完一样。
“你不?饿?”李万绦问?,嘴里还塞着裹满酱汁的米饭。
审珮只是说道:“吃快点。”
“为什么啊,有事儿吗一会儿?”李万绦疑惑道,审珮很少催他吃饭,这话说得好像他是李万绦的母亲一样,以前上学老迟到,因为他吃饭太磨蹭了?。他就说妈你别催我,越催我约慢。
“我有事。”审珮说,在那时?李万绦还没?注意他说的是我有事,而不?是我们有事,他只顾着吃饭,按审珮说的扒饭再?快点罢了?。等他吃完,他一抹嘴,说:“行了?,走吧。”
他看?到审珮冲了?招了?招手,李万绦不?明所以地朝他靠近,以为审珮要跟他说什么密室的线索,等他和审珮靠得足够近,他看?到审珮突然抬起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李万绦只是呆愣着,审珮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好像他们的关?系有多么融洽似的,突然间审珮扼住了?他的喉咙,另一只也抬了?上来,同时?用?力,李万绦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了?断裂的咔擦声,他心想,坏了?,我怎么招惹到审珮了?。
他几乎是倒在了?审珮的怀中?,马上就断了?气?,脖子被这样扭断,李万绦不?可能还能活着,审珮没?有去试探他的脉搏。他把李万绦的尸体拖到一边,免得挡住进出的路,他在那儿就像棵歪脖子树,栽在门口。审珮走进屋子里开始吃饭,他看?到盒饭里的是红烧鸡块和柿子炒蛋,觉得李万绦菜选得还不?错,挺符合他的口味。除了?李万绦,一会儿他还要再?去杀一个人。要不?是罗云道向他承诺,他们在这里“自杀后?”进入的惩罚密室,会是同一个,而不?是之前的那种惩罚密室,为每个玩家私人订制,而且这个团体惩罚密室和密室的本质有关?,否则审珮也不?会这么配合。李万绦是个难得能看?顺眼的队友,他这样的家伙独自进惩罚密室,必然有出无进。他杀人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罗云道欺骗了?他,那么脖子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了?,虽然有点难度,但不?是做不?到,除非罗云道能一辈子躲在密室里。再?说这样欺骗,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审珮想象不?到,罗云道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他说服了?。
“在真?正的现实中?也许陈思航仍然活着,我们也一样,只不?过意识被困在了?密室之内。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能够再?次在密室中?碰到陈思航的机会并不?高,就算你能度过上百个密室,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加在一块都比不?上真?正的一天。还是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离开那个有陈思航存在的密室?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你的眼前,即使你不?加入我们,这个计划仍然会进行。我和方青他们都将在今晚进入惩罚密室。”
“另一个人不?用?我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