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看罗云道的?表情，以前觉得这?张脸很漂亮，现在有点觉得可爱，尽管他们谈论的?是?人头生产地?这?样惊悚的?话题，他说道：“又加上诗人所说的?，他那是?个象征主义的?世界，我想完全?有可能在取出他的?一部分大脑后，可以变幻成完整的?头颅的?样子，说到底他的?思想已经?可以支撑无数人的?人格完整了，他的?想法无穷无尽。”

“我就是这个意思。”罗云道点点头，“不过引申出来的?下一个问题是?，谁在为此工作？一定有人加工了这?些人脑，而姜州只是?代为复炸后售卖。从蔺起的说辞来看，他和街道办是?彼此配合的?关系，街道办的?权限更在他之上，所以我想这?个人头工作应该也属于街道办的?管理范围。”

“除此之外?，”罗云道想了想，继续说道，“街道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在居民身上根植这?种思想，让他们毫无芥蒂地?食用人头。吃人头的作用是什么，这?和居民大脑中产生的小型的头脑有没有关系。”

“也许是?电池。”方青突然道，“小裁缝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居民的存续时间有多长。你?还记得我们在一开始的入口处，听到的?对话，说我们是?第一次来。”

“他不清楚，他只是?说时间到了就会?解体，因为这些意识没有办法长期维持稳定。”

“维持稳定的?时间可能会?比小裁缝估计的?会?更短，就像一具空壳需要电池续航。”方青说道，“这?些人脑是?对居民思维的?补充，让他们长出一部分大脑，从而存活的?时间更久。还魂街就像一个人偶工厂，原材料送到裁缝店，让蔺起组装出来，居民走入还魂街，街道办利用炸货店定期补充大脑来运转他们。等到连电池都无法支持运转，机器需要报修，也就是?这?些意识彻底要解体的?时候，他们会?再次被送往裁缝店，再次组装，形成下一次轮回，这?就是?他说的?，我们第一次来。有一些居民，或者说，可能所有居民脑海中都有这?种思想印记，他们会?反复回到还魂街，而且觉得这?是?合理的?。”

罗云道认可了方青的?这?个猜测，补充道：“这?些菌丝，或许是?因为习惯了食用诗人的?头脑，所以不光在身体中寄生，也寄生到了头脑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吃下去的?这?些大脑，这?些居民到底是?用来维持了本身，还是?成为了诗人理论上可以无限分裂的?人格与思想的?一部分？这?些菌丝有没有操纵大脑的?功能？这?样可以解释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操纵那个服务员来窃听梁丕和我们的?对话。“

关于还魂街油炸人头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仅仅在还魂街待了一天，种种问题层出不穷，眼下罗云道与方青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关于罗业带来的?那些消息。

罗云道说：“我可以理解一部分，为什么罗业说还魂街这?个密室非常特殊。自从我在上个密室，和古雪融所携带的?宏愿融合了一次之后，虽然对我自己根本记忆的?寻回没有太多改变，但我就像加装了一个雷达，我能够感觉到密室的?存在，更具体的?感觉。在之前，密室的?存在如同天罗地?网，它的?编织非常细腻，几乎没有漏洞，每个人都像被网打捞起的?鱼一样困在其中。而在还魂街，它就像一张孔眼更大的?渔网，它仍然存在，但它的?力量不知为何被削弱了一些。这?也是?我和你?可以自由谈论密室而不怕被感知到的?原因，也是?罗业可以通过密室中的?密室来接触你?的?原因，他穿过了其中一个更大的?空洞，而原来的?他做不到，他一直躲藏在真正的?罗云道的?记忆中，直到现在才?现身与你?接触。“

“铜氓山基地?。”方青说道，他极其罕见地?在罗云道的?面前泄露出一丝焦虑，在过去即使他深受负面情绪的?影响，他的?内心充斥的?往往也是?忧郁和绝望，而非焦躁不安，“在和罗业见面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哪一个世界才?是?我们真正的?世界。他从来没有明说，即使他可以这?么做，他只是?反复地?强调真相会?让我非常痛苦。他只说我们所在的?现实并非现实。”

“你?认为铜氓山研究基地?那个版本的?我们才?是?真正的?现实？”罗云道点破了方青心中的?忧虑，“那的?确是?个很糟糕的?现实，不是?吗。在那个版本中，我的?家庭包括我自己从小被邪教控制，即使到了研究基地?，依旧无法逃脱，在基地?我杀了人，我还求你?帮我掩盖。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一连串更糟糕的?事?情，三号井诡异的?天坑，禄都斯，我们身处的?密室，尽管我现在很难把全?部都串起来，但这?中间一定有联系，肯定是?我们做了什么，或者基地?做了什么，才?导致禄都斯的?力量脱轨，密室从此诞生，把在基地?中的?研究员，包括你?我，现在密室中的?玩家，可能也是?当年的?研究员，它把我们都吞噬了进去，也许侵吞的?范围更大，这?点我就说不好?了，例如距离铜氓山基地?最近的?砂石滩区，这?个曾经?的?轻工二街道，这?里的?居民也被搅碎了融合进了密室中。“

罗云道停止了往下猜测，他说道：“倘若我们苏醒，面对的?是?这?样的?世界，那一定会?让你?非常痛苦。这?比我们在密室中的?生活糟糕一万倍，我是?说，三天两头进出密室很糟，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都挺了过来。但那个版本的?现实，我们很难克服，过错已经?铸成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弥补。我们被困在密室中的?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基地?还存在吗？我们的?□□还存在吗？即使存在，时间流逝的?速度是?怎么样的?，幸运一些，可能只是?一两年，如果不幸，可能我们的?□□都已经?腐朽，对此我们一无所知。”

罗云道说的?全?部都是?方青心中的?所思所想，一时间他沉默了，只是?看着罗云道，仿佛只是?看着他的?存在都能够给予方青安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罗业说，决定权在我。只要我不想告诉你?，我们依旧可以在密室的?世界中生存。我们错过了还魂街，就只能一直这?么下去了，下一个密室，下下个密室，在没有密室的?时候，度过平凡的?生活，你?去上班，我可能会?上个大学，我一直觉得这?是?很好?的?生活。”

“但我做不到闭耳塞听，可能我喜欢逃避痛苦，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我逃避过一次，全?身瘫痪在床上，每天只寄托自己的?幻觉带来的?些许安慰。如果我就这?么逃避下去，我这?会?儿还困在安息桥。我不可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了，也不可能思考现在是?否要脱离密室的?问题。我在庆幸我最后没有选择逃避。再痛苦的?真相也是?真相，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方青心想，不管是?负罪感也好?，不管是?杀人的?罪孽也罢，所有的?一切，倘若这?是?真实，这?是?他和罗云道必须要背负、要承担后果的?真实，那就让它们来吧，他可以付出所有，哪怕是?生命。他知道罗云道一定会?选择真相，他已经?在某种力量的?帮助下，不断地?接触到和铜氓山有关的?线索，他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唯一在动摇的?只有方青自己。

“也许在那个世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罗云道回望着方青，“原本你?可以平安无事?，是?我把你?拖下水了。从目前我知道的?事?实来看，就是?这?样。你?应该责怪我。”而不是?爱我，这?是?罗云道未尽的?话。

“我已经?不在乎了。”方青说，他已经?不在乎亏欠或者是?良心上的?煎熬，他在这?里没有剩下什么了，在那个世界罗云道可能只有方青，而在这?里方青能抓住的?只有罗云道一人。他可以忍着痛苦走下去，他一直都在这?么做。

罗云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好?。看来我们目标一致。”他站起来，对方青说时间不早了，他要先去洗漱。

明天早上还有课，罗云道的?表情不太愉快。方青有些想笑，说道：“教小孩子数学而已。”

第299章 入住还魂街（39）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 何知君几乎在被窝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只露出?一个额头，已经感受到了清晨冰冷的?空气, 她?的?眼睛不愿意睁开，鼻子还埋在被褥以下，尽管店长所提供的?被褥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樟脑丸的?气味, 她?的?鼻子仍然沉湎于这难能可贵的?温暖。

“我醒了。”何知君说道, 只比呢喃大声?了一点，在屋外的?店长听到动静后就不再敲门?，何知君听见了她?离去的?脚步声?。密室是早起的?最强驱动力?, 如果不是密室, 何知君可能还要再在床上停留一段时间, 她?坐起来，穿上昨晚就放在床边的?衣服, 还有那件印有工人鲜奶的?蓝色马甲背心。

她?走到院子里, 外面天色雾蒙蒙一片, 太阳还没准备升起来, 店长不在视野范围内，可能去前面的?店铺开门?了。何知君在西边找到一个水龙头, 下面是一块石板, 边上摆着?她?昨天晚上洗漱的?用具。扭开水龙头，一如既往涌出?的?是冷水。

水刚开始涌出?来不太干净，不像何知君以为?的?会涌出?来有点暗黄色的?或者偏暗红的?带铁锈的?水，而是一种像是墨水化开在里边的?灰黑色，但何知君又看不出?里边具体?有什么?杂质。

所以她?只能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让水一直放着?等?到它变清澈为?止，何知君才双手?鞠了一捧水, 泼在自己?的?脸上，那冰冻的?感觉顿时让她?感到自己?清醒了很多，不像在睡梦中那样昏沉沉了。

店长已经在货架上点货，何知君下意识想?打个招呼，看到店长面无表情的?脸，心想?一句早上好就免了吧，她?看上去也不是很想?交流的?样子。

何知君默默地加入干活的?行列中，把店长盘点好的?牛奶搬到后院的?三轮车上。五十户的?鲜奶，何知君只用来回搬两趟就结束了，这么?活动了一会儿，她?立刻感到身体?没那么?冷了。不过她?仍然不想?吃早饭，尽管昨晚的?恶心反胃在一晚上的?修整过去后，身体?的?不适已经趋近于无，她?刚起床对什么?都没胃口，她?决定每家每户送完牛奶之后，她?再去找个早餐铺吃点东西，反正她?送完货后应该也没什么?事要做了。

她?打开后院的?大门?上的?锁，骑着?三轮车出?去，她?的?口袋里没有忘记携带那本?订阅地址。走之前她?看了眼时间，工人鲜奶承诺在早上七点钟前新鲜直达，她?出?发的?时间才刚过五点四十，绝对够用了。

还魂街上这个点没有太多居民?走动，很多店都没有开门?，为?数不多开门?的?是几家早餐店，这倒是很符合常识。她?靠边骑着?三轮车，根本?不用怎么?注意路况，都没什么?人，也没有红绿灯，她?可以一路踩着?轮子骑到底，所以她?情不自禁地越骑越快，多少?找到了一点在荒郊野外兜风的?感觉。

她?飞快地骑过一个街口，眼角的?余光好像瞟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她?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头调转又开了回去，果然是一家叫早上好早餐店的?门?口，红色招牌上写着?一串供应的?早点：麻球、油条、馄饨、饭团...数量还挺多，而就在门?口支起的?一张折叠方桌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保安服，手?长脚长，坐在这种塑料板凳上面，坐姿都有点滑稽，他得缩在那里才不至于一不留神就把小桌子掀翻。另一个头发乱糟糟地支了起来，显然起了个大早导致整个人浑浑噩噩，没精力?去打理外表。

“你俩起这么?早？”何知君停下车，一只脚跨在地上，另一只脚还虚浮地踩在踏板上。她?没打算买点早饭加入梁丕和姜州的?饭局，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据她?所知两个人住的?地方南辕北辙，居然同一个时间在这家早餐店吃饭。

“小君。”姜州蔫头蔫脑地打了个招呼，眼睛都没怎么?睁开，看着?真要一头栽倒在豆浆里了，他说道，“我又累又饿。”

姜州的?饥饿何知君可以理解，他昨晚把胃里所有没消化的?食物都吐了，空腹一整个晚上，被活活饿醒都有可能。但累是怎么?回事，何知君去过姜州居住的?单元楼，楼道看着?是渗人了点，但屋子内的?陈设一切正常，不管怎么?说条件都比何知君在工人鲜奶后院的?小房间里强多了，起码家属院还有热水和独立卫生间。

“我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姜州解释道，“一整晚我的?房间都有声?音，很奇怪的?水声?。”

“水声？”何知君皱起眉，不解地说，“下水道漏水了？”

“感觉像是楼上一直有人抽水，一整晚都没断过，但又不是那种激烈的?水流..“姜州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描述有点歧义，而且不太适合在早餐的时候描述，这当然倒不了梁丕的?胃口，他捧着一碗豆腐脑吃得正香，“有点缓慢，不知道哪里漏水了，只感觉有水一直在上升，但我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根本?没有地方漏水。”

“没有原因的?水流，听起来像那种闹鬼片会出现的动静。”何知君说道，“说到水，早上我拧开水龙头，感觉水很不干净，你看到了吗？”

“黑色的?水。”一直在吃豆腐脑的梁丕终于参与进了何知君和姜州的?交谈，更像是他中场休息才想起来补充一句，“流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没太注意。”姜州说道，他一想?到自己?可能用过这么?脏的?水漱口，就觉得口腔难受，好像冒出?又苦又涩的?味道，“我那时候太困了，洗脸都是闭着?眼睛的?。”

“下次记得把眼睛睁开。”梁丕去摊头再去要了一根油炸油条泡在一碗新点的?咸豆浆里，“顺便一提，我俩可没有约着?吃早餐，别误会，早上我走过来刚巧发现他也在路上。”

“谢谢，但我真的?没想?多。”何知君朝姜州比了个再会的?手?势，骑上三轮车离开了，她?还有鲜奶要送，不能在这里闲聊浪费时间。

姜州目送何知君远去，梁丕又坐回原位，他落座的?时候没那么?小心，脚碰到了桌脚，桌子一阵晃动，姜州连忙扶着?自己?的?碗边，差点让里面的?馄饨汤倾洒出?来，他说道：“注意你的?腿。”

“桌子太矮了。”梁丕漫不经心道，“不是我的?错。“

在现实世界中无论几点睡梁丕都保持着?早起的?作息，看他这张多少?有点放浪的?脸着?实不像保持早起作风的?人，他的?起床时间早得几乎像个退休的?老?年人，但他确实如此。不光如此，倘若他在密室里，他只会让自己?的?睡眠更加缩短，高效高质量的?睡眠模式，只要他不做噩梦，他就会每晚如此，但如果被噩梦所折磨，那他一整个晚上都会像在地狱里，他本?来预期梁环的?再次出?现和失踪会让他再度做噩梦，万幸的?是并没有，他一夜无梦。

他早上起来时天都还没亮，隔壁房间格外安静。昨晚他在洗漱时碰到了同样出?来洗漱的?罗云道，梁丕知道在他走后，他们一直在低声?对谈，梁丕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他的?听觉还没那么?灵敏。

“从还魂街怎么?出?去，你有想?法了吗？”梁丕随口问道，他没指望在第?一天罗云道就能想?出?什么?绝妙的?逃脱方法，只是随口一问。

罗云道低着?头正在洗手?，他说道：“我和方青正在计划做一件事。”

“什么?计划？”梁丕道，他已经洗漱完了，但没有走，就站在洗漱台边上，问，“说来听听，没准我可以参与其中。毕竟我一直都很乐意帮你的?忙。”

“这不像以前的?计划。”罗云道说，“因为?我除了计划这个想?法之外就没有任何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