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咱们安息桥的人员真是做出了卓越贡献啊。”梁丕清楚这种听起来十?分离奇的手段必须要有专业人员指导才行,这不像别的科目专业,自学也能达到一定?水平。他脑海中有一些人选,不过既然彼此都?想装不认识不知道,他也就不去揭穿。

即使是曾经关系较为亲密的人,也可以成为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他和薛瑶仙都?没有商量过这件事,即使在密室中意外碰面,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他觉得薛瑶仙做人还是太?体面了,都?没有冲过来怒扇自己几巴掌。他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但薛瑶仙没那?么做,可能还是梁丕精神病人的身份挽救了他的脸。

“你的备份人格复制给谁了?”梁丕随意猜测道,“陈思航?”

“不是他。”罗云道说,“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啊。那?个人你不认识。”

“瞧你说的,我梁丕在静海市也算小有人脉,江湖人称小梁总,说不定?真的认识哦。”

“所以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我们好像没有到可以互相托底的程度?”

梁丕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话说的,我就有点伤心了。我们好歹也一起度过了几个密室,谁还不知道谁啊。你会不会告诉方青?”

“不。”罗云道摇头?,“没必要的事情为什么要说。”

梁丕满意道:“好了,这还差不多。我就欣赏你一视同?仁这一点,不搞差别待遇,我给你大大好评。”说完他又很?好奇,问:“你这么多记忆,是怎么一股脑塞到别人脑子里的?光靠什么人格复制,那?能行吗?那?不应该只是学习了你的思维方式吗?”

“你平时是怎么记东西的?”罗云道反问。

“就正常记呗。”梁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你和方青那么好使。你们那个记忆力还是人吗?我一直很?想问,还是你们这种天才有什么特殊的记忆方法,我要讨教一下。”

“方青那?个是照相式记忆。他把要记住的东西都?跟照片似的记录下来,可以反复翻阅。短期内精度特别高。”罗云道说,“这个可以训练。不过训练的前提是你的大脑内存就是有这个潜力。我想他那?样应该就是天生的。”

梁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你是什么方法,应该和他不一样吧。”

罗云道笑了一下,说:“记忆宫殿。”

“真的假的?”梁丕饶有兴味地问道,“这我倒真的听说过,什么记忆大师,三秒记忆法,但是弄到后来全是报班骗钱叫你买营养口服液的。我记得在我刚工作那?会儿,我同?事还被?大师忽悠过,要给小孩送进神童培训班,去搞什么记忆宫殿学习法。一问一节课四百八,太?贵了,就没去。”

“有这个钱不如去买几斤核桃补补脑子,没准更有效果。”

梁丕说道:“小罗啊,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挺毒的还。”

“我一直都?这样。”罗云道瞥了他一眼,“再说我评价得很?客观。”

不知道为什么,梁丕被?那?一眼扫得头?皮发?麻,好像突然被?锋利的钩子刮走一层心头?肉。

倒真不是那?种被?勾引的感觉,换方青来应该会有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他感觉罗云道披着?的那?层人皮总是在极其微妙的时候会有一丝起伏,好像在下面有什么东西,就是在隐约的恍惚中,让人觉得害怕。但下一秒又很?正常,就好像是他自己产生错觉了。

梁丕宁愿把这一点归结于罗云道的眼睛长得比较邪门,漂亮得比较邪门,这样就说得通了。梁丕放过了这点阴云,切换回如何搭建记忆宫殿的好奇心态。罗云道就简单地跟他介绍了一下,说什么在脑海中想象一个空间,把记忆中的东西按照场景联系起来,然后分门别类地进行编码之类的,听起来特别玄乎,感觉和当时同?事兴冲冲地和自己分享记忆大师课的内容没有半毛钱区别。

于是梁丕问道:“那?我能学吗?我是大龄儿童。”

罗云道故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道:“要不你还是吃点核桃吧。”

梁丕一阵狂笑,他的笑点真的很?奇怪,正常人在这里是该笑笑,但不至于是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狂拍折叠床,罗云道坐在床上都?感觉这床在震,也许连带着?这层木地板也在震,在隔壁的唐净光可能还会奇怪他俩到底在屋子里面说什么俏皮话呢,场面这么高兴。

他安静地等梁丕笑完。但是梁丕笑完之后脸一下子就冷了,就像一块肉忽然冻住了,刚从杀猪摊子上血肉模糊地买来,还没有放进速冻层,眨眼的功夫居然就那?么在砧板上冻得和石头?一样硬。这种情感的大起大落让罗云道十?分怀疑他的躁郁症是不是真的有所缓解了。

梁丕对罗云道说:“你蒙我呢?”

“什么?”罗云道反问,“哪一段?”

“所有。”梁丕的语气阴恻恻的,“久病成医懂不懂?真当我没了解过心理学?”

罗云道笑了,对梁丕说:“你诈我呢。好吧,实话告诉你,真相就是我在陈思航那?里留了一个笔记本?,把所有重要的事项都?写上去了。只?要他能找到我,我能找到他,即使我恢复不了记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的语气很?坦诚,在这两个答案里,但凡神志清楚的人都?会选择第二个。然而梁丕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问道:“还有第三种实话吗?”

“没有了。”罗云道说,“我临时编造不出更有意思的选项。你选一个吧。”

梁丕怔怔地盯着?他,问:“你对我说一句实话能死吗?不好意思,忘记你已经死过一回了。你知道是谁杀的你吗?”

“知道啊,方青呗。”罗云道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道杀戮的痕迹,那?一条连接生与死的伤疤,品评道,“下手挺利落的,能看出来切面很?平整。”

“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知道,方青杀了你可伤心了好一阵。”梁丕说道。

“他不伤心才怪了。”罗云道并没有太?大的触动?,“他只?能对自己狠,对别人就不行了。”

“不过他除了伤心还干了别的事情。”梁丕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想要说出口的欲望,什么替方青保密,这年头?人与人的信任不值钱,“他”

“打住。”罗云道突然拍了一下梁丕的肩膀,其实捂住嘴要更快一点,但罗云道必然不会跟梁丕做那?么亲密的动?作,“不用告诉我。”

“怎么?你不想听吗?”梁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很?失望,不过他还是没有继续说出来,因为他觉得罗云道多半已经猜到了,“我好不容易才从方青身上找到一点八卦的乐子。”

“很?多事情说的太?清楚就无?聊了。”罗云道突然熬了一锅鸡汤送给梁丕,“人生就是要有悬念才有意思。”

梁丕知道这是他对于前面为什么不说实话的搪塞。不过这一点,梁丕也不能说他不赞同?,所以他勉强接受了罗云道的敷衍。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两个人的对话,几乎要被?气笑了,说:“敢情刚和你聊了半天,我俩说的全部都?是废话啊。“

“难道你不想跟我叙旧吗?”罗云道说,“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就是这个目的。”

梁丕忽然感觉罗云道就像老家的那?一潭坐落在群山中的石湖,站在湖边把石头?丢进去,只?能听到很?沉闷的落水声,这种沉闷永远也无?法打破。他说道:“我有跟你说过我和方青去过麓山镇了吗?”

“没有。”罗云道抬起头?,眼珠黑黢黢的,石湖一眼望下去,也是这样,梁丕的精神有些涣散,他不应该去回想小时候的事。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梁丕说道,“那?天我们走在麓山镇上,路过一家棺材铺,本?来我觉得晦气,想加快脚步赶紧走。但是方青突然停下来了,不仅如此,他还对着?放在门口的墓碑看了又看。我说,什么东西那?么好看,你看见自己名字了?”

“你猜方青怎么说?”梁丕的笑容渐渐扩大了,果不其然他看到罗云道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终于有了自己扳回一城的感觉,“他说,不是,我看见罗哥妈妈的名字了。”

“你应该备份了你母亲的名字吧?”梁丕说道。

“...”罗云道沉默不语,但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很?不爽了,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抓起自己的手,刚刚静脉注射过的针孔又给他挖出一道血滴出来。

“看来你忘了,但我记得。她叫罗雪予。”梁丕笑了,这种大获全胜的感觉实在太?美妙,“怎么样,慈母罗绛鸿之墓,光照后代女?儿罗雪予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