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丕没在乎方青此?时装出来的关切，因为他知道这小子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他说道：“你猜我死了之后去哪里了？”

“总不至于是阴曹地府吧。”方青说道，“我猜都能猜到，你肯定是去了什?么类似加时复活赛的地方，不然密室会?平白无故地让你再活过来？它又不是做慈善的。”

梁丕不爽道：“跟你这种人说话太没意思，搞得我很没成就感。”

方青道：“怎么，和聪明人说话你就浑身难受了？我都和你说了，不要闲着没事?就去和那堆暴露狂在住院部门口?晒太阳。那只会?拉低你为数不多的智商。“

梁丕看着方青这副猖狂的样子?就浑身难受，也不知道这个小孩是怎么做到长这么大都没有被人套麻袋打一顿的，看来这个社会?上的公民素质还有待降低。

他说道：“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因为我有一个关于罗业的消息。”果然不出梁丕所料，罗业两个字就像一句威力迅猛的咒令一样，方青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现?原形了。他面露震惊之色，很快就调整了面部表情，非常毕恭毕敬地拍打了梁丕胳膊上不存在的灰尘，讨好道：“梁总您请说。”

方青很识相?，梁丕心里一阵满意，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死之后，进入了一个惩罚密室。但在进入这个惩罚密室之前，我先出现?在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像一座艺术长廊，路径十分?复杂。它和真?正的艺术长廊一样，墙上挂着许多作品。只是这些作品都以拼图的形式呈现?出来。“

“我看到了其中?一幅作品，里面有你说的和罗业有关的那个女人。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她身上有一串Kar开?头的字母浮现?出来，这肯定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业力啊，禄都斯啊之类的东西，绝对是你的那个密室。我还看到了我自?己曾经走过的密室，也成为了一样拼图作品。”

梁丕说道：“我碰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密室的NPC，就是他领我去惩罚密室的，说是要给我一个复活的机会?，说是他们艺术长廊的死者返生?项目。他是可以交流的NPC，我觉得如?果你去和他询问和罗业有关的事?情，他没准能告诉你一点东西。但前提是，你得和我一样，先死一次。”

“死就死，”方青大言不惭道，“我从来没怕过这种事?。”

梁丕漠然地说：“但如?果惩罚密室里出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对罗业的寻找会?彻底成为无用功。你不会?是已经放弃寻找他了吧。”

“我再怎么寻找他，又有什?么用？”方青的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茫然，“他难道还能从虚拟的变成真?的？还是我能从真?的变成假的？真?让我一辈子?和他待在密室里也行啊。问题是这可能吗？我现?在这样，就是纯傻逼而已，因为这些镜花水月的东西，我就要死要活，可我就是改不了，我也不想改。“

梁丕很讨厌方青这种窝囊劲，比他拽兮兮的样子?更讨人厌，更不用说这种丧气话在梁丕的耳朵里简直和哭丧一样没劲。他忍不住抽了方青一嘴巴，劈头盖脑一顿臭骂：“你还是不是青少年了？能不能奋发图强，有点进取心？你要真?喜欢罗业，就算是假的也要把他变成真?的。你连这种决心都没有，你在这里伤春悲秋个屁。你的觉悟还不如?人密室捏出来的NPC，好歹罗业都知道要反抗自?己的命运呢。你不是傻逼，你是真?废物。我看他的确还是自?杀了好，指望你能帮忙，黄花菜都凉了。”

方青冷不丁挨打，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梁丕毫不留情的责骂，他很生?气，但的确隐隐产生?羞愧的情绪，梁丕都能念着方青想要找到罗业，巴巴的把和罗业相?关的消息告诉他，他自?己先举白旗了，梁丕的这个巴掌反而是把他自?从入院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抽醒，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像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对梁丕说道：“我一定会?找到罗业。你就等着瞧吧。”

梁丕在意识到可以向那个称自?己为管理员的人询问关于罗业的事?情时，他有过犹豫。但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在他看来，这是方青必须要为罗业做的事?情，必须经受的磨砺，他又何必越俎代庖。他也没有当媒人牵线的爱好，能把艺术长廊的消息告诉方青，他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第219章 斩首之邀（51） 如果寻人启事有用的……

如果?寻人?启事有用的话, 方青可以把罗云道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到整个静海市，大街小?巷每隔五十米都要张贴, 逢人?他就?要从怀里掏出一张罗云道的照片，问：“请问你见过图片上的这个人?吗？他是我房东，现?在不见了。”

方青要是胆子大一点, 可以给罗云道安排其他的称谓, 但他顶多只在梦里想一下，最大尺度可能是宝贝两个字。完全不能应用于现?实中?，罗云道毕竟不是罗业, 年龄差了这么多, 感觉还?是让罗云道喊方青宝贝恐怕更符合实际。一想到这个方青就?有点郁闷了。他真希望有一天一睁开?眼他就?和罗云道一个年纪, 否则罗云道永远都会把他当小?孩处理。

他一踏进家门感觉特?别安静的时候，他就?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几天前, 方青就?发现?罗云道偷偷出门过一次。家中?的一切陈设都和罗云道出门前没有变化, 甚至连卧室门都很好地反锁着。但方青过于灵敏的嗅觉, 一进卧室就?像缉毒犬似的从空气的细小?气味分子里捕捉到罗云道身上极淡的沐浴露味道。

罗云道必然?是洗澡了。根据皮肤上残留的气味, 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那这个时间点根本?不是罗云道平时的洗漱时间，他在这个密室里强迫症已经渗透到了他的方方面面, 每个时间点干什么事, 他都很有安排，雷打不动地会在早上起床和入睡前洗一次。其实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巴不得没过两小?时就?去洗，然?而方青不会让他干这种能把皮洗烂的事情，在方青的坚决反对下罗云道只能作罢。

另外，罗云道只要外出回来，必然?也会去洗澡。结合这两条铁律, 实在很难得不出罗云道背着自?己偷偷出门的结论。而罗云道会不知道方青会发现?吗？他分明很清楚自?己会暴露，仍然?这么做了。换作他现?实中?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他就?算洁癖发作难受得要命，为了不被?方青识破，他都能忍住，百分百确保方青无从得知。

只是在这里，与其说是他实在忍受不住要去清洁身体?的冲动，诚然?这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他已经认清了方青色厉内荏的本?质。他一点也不怕方青知道。

方青心想自?己就?像明知伴侣偷情却无能为力，还?不能点破，一点破伴侣就?会翻脸离开?，只能把种种委屈往心里咽。而罗云道就?是这样有恃无恐了。其实方青也不是非要关着罗云道不可，受害者协会的规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方面在于方青从心底里害怕这个状态的罗云道。

他仿佛是一种披着人?皮的怪物，空有人?形，但毫无人?的情感和道德。又好像这些?外来的恶念像虫子似的把他的内里全部蛀空，蚕食了罗云道的大脑，只留下为数不多的生物本?能反应，那些?所谓的罗云道的“特?质”，全都是外来的恶念模仿而成。方青有时候会有这种想法，半夜三更看到罗云道很安静地坐在床边，尽管他在看书，但方青读不出他脸上任何的情绪波动，如同看书只是在摄取文字信息，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打动他。

家里已经没有罗云道的影子了，方青在卧室里呆站了一会儿，站累了想坐下，又条件反射性地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出门的衣服，罗云道绝不会容许方青就?这么坐在床上。方青本?想叛逆一把，直接坐上去，还?要坐在罗云道昨晚睡着的那一侧。

但想想还?是太幼稚了，方青便没有这么做。他走?到阳台上，挺想知道罗云道是怎么出去的，他觉得应该不至于打开?阳台窗户顺着下水道管爬下去，方青无法想象罗云道像条蜥蜴似的在墙上灵活地行动。

阳台的窗果?然?还?是关着的，平台也没有被?踩的痕迹，依旧是一层薄薄的灰覆盖在上面。他走?到阳台上才发现?罗云道走?之前洗了一洗衣机衣服，还?在滚筒里，没有拿出来晾，大概他走?的时候机器还?在运转。他用的混合洗模式要一小?时四十分钟。方青一件一件拿出来挂衣架上，在晾衣杆上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受罗云道的感染，他现?在看到这种划一的场景竟然?也感到几分舒适。但他要是自?己单独住几天这份自?我管理的能力就?会灰飞烟灭。

他做完这些?杂物后，终于在一份隐约期待又告知自?己无法实现?的平静中?，选择了给梁丕打电话，他知道无法听见罗云道开?门回来的动静了。电话拨通不到三秒就?被?接了起来。他说道：“罗云道不见了。”

对面传来一阵嗤笑，但这不是嘲讽的笑容，方青感觉梁丕是被?气笑的，虽然?他不明白罗云道从自?己家消失了，关梁丕什么事。

只听见梁丕冷笑着说道：“真是巧了，你猜怎么着，姜州也不见了。”

这倒是出乎方青的意料了，他啊了一声，困惑道：“那看来大概率是一起跑了。不过，他俩什么时候接上头了？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吧。”

“这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梁丕说，“他俩是不是有心电感应。罗云道想跑路的时候搁脑袋里一想，噌的一下姜州在酒店里都能接收到了。“

“我这边能看监控，姜州是两小?时前走?的，我估计你在家没装监控吧。”梁丕接着说道。

方青很无奈，道：“你看罗云道那样子是能接受自己吃饭睡觉全在镜头底下的么。你看押姜州那套在我这里不好使。”

“你但凡能把脑袋里幻想的剧情套用到实处都不至于。”梁丕微哂，不再说这些?无聊的口水话，严肃道，“他有没有在家留什么东西，纸条之类的，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当然?没有。”方青叹气，在发现罗云道不见之后他就已经找过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鸡跑出养殖场的时候能给饲养员留条吗？”

梁丕严肃的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笑出来，不管怎么样讲罗云道的坏话他还?是很乐意的，毕竟他本?就?是一个没有素质的人?，他笑了一会儿，说道：“那罗云道和家禽还?是大有不同，他不用插翅就?已经消失了，水平比鸡高。”

方青还?没等梁丕笑够，就?打断道：“行了。既然?姜州也不见了，先跟协会汇报吧。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他们，还?是怎么着？你有打算吗？”

“找啊，我们来这里不一直就?是在找他们的路上吗。”梁丕说道，“我敢打赌罗云道一定是罪魁祸首。找到了能不能先教?育他，他现?在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能不能不要教?坏小?朋友玩离家出走?？”

“你这不是废话吗。姜州有这个水平我管他叫哥。”方青道，“你有本?事教?育罗云道，你自?己上。我会隔着三百米给你加油的。”

梁丕在心里嘀咕按年龄算姜州不是你哥都难，不过考虑到方青谁也不服的性格，这个称呼姜州这辈子怕是都等不到了。

天气很晴朗，甚至晴朗得过头，可以称得上是太阳像曝晒黄豆一样照耀着还?没有脱水的方青和梁丕。梁丕眯着眼睛，感觉得买副墨镜来保护自?己的双眼，就?带着方青走?进商场里的眼镜专卖店，挑了一副千把块的墨镜，戴在自?己脸上，又问方青要不要。

方青说：“你是生怕我们两个人?一起戴墨镜不够显眼吗？”

“你不要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在我身边，谁有功夫注意到你？”梁丕大言不惭道，他看到方青十分明显地冲他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他仗着身高优势摸了一下方青的脑袋，又仗着腿长跑得快的优势迅速离开?了方青的身边，去到前台结账。为了避免在NPC的眼里当傻逼，方青不便在眼镜店里跟梁丕展开?追逐战。梁丕时不时就?会犯贱，好像他这个人?每隔十分钟不犯贱就?会浑身发痒一样，这可能也是一种尚未被?程存医生诊断出来的疾病。程存医生要是治好了梁丕这个问题，估计可以得拉斯克医学奖，再不济欧洲大脑研究奖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梁丕戴着墨镜走?出商场，方青决定和这个人?保持距离，两个人?的画风太不搭了，他已经忍受了好几天前台和客房打扫人?员莫名的目光，如今分开?住之后，他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下次再有这种高中?生和金主的绯闻，他希望另一个主角姓罗而不是姓梁。

前几天是梁丕在盯梢，方青被?发配到别的城区干活了。他对于这样的安排很不满，但他和梁丕的直属上司是不认识的玩家，他不好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自?己和罗云道有关。他跟程真所处的位置隔了太多层，想走?后门拉关系得偷偷摸摸。

商场斜对面就?是一座公园，这一大片都是便民公共设施，有段时间静海想把自?己打造成旅游城市，建设了很多这样的公园和小?广场，改建了一些?老旧城区，又迁了一批，翻新了一片。尽管旅游业终究是没炒热起来，市容市貌的确是好上许多，平时许多社?区中?的老人?小?孩都会在公园和广场里。节假日还?挺热闹，打气球的□□摊子得排队。

方青远远地看到了罗云道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袋面包干在喂鸽子。公园里的鸽子天天被?人?喂，吃得一只只奇肥无比，炖汤都嫌太油。不光有公园管理处购买养殖的鸽子，还?有几只或迷路或出逃的信鸽也混在乞讨食物的队伍中?，体?型有些?差距，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些?体?型上的差异就?会被?抹平。

梁丕之前对方青说罗云道已经完全不认识人?了。他说自?己就?差点把脸伸到罗云道面前一百八十度旋转了，他的目光还?是全然?陌生，看梁丕就?像看神经病。

方青说：“其实罗云道平时看你也这样。你没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