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才?说的?前车之鉴是什么意?思?”
方青道:“你得适应一切都清零了。你们?之间的?回忆,只有?你自己心里记得。你们?的?感情,也只有?你自己念念不忘。对他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指望能回到当时的?场景,别想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比较好,做梦都比这来得快。我?能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我?才?会去找罗云道。你要是接受不了其中巨大的?落差,就不必去找,因为这种行为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受。”
这就是所有?回忆都清零的?结果,吕回根本就不知情,她?的?目光冷得没有?丝毫情绪,好像来的?是谁她?都不在乎,程真在她?这里没有?任何特殊性,只是作为一个受害者协会的?代表而已,仅仅是她?工作中需要沟通的?对象。
“我?认识你吗?”吕回突然开口道,这把程真吓了一跳,她?投去讶异的?目光,方才?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失落,她?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吕回拿来的?卷宗上?。
“我?头一次见你。你为什么这么说?”前面半句的?的?确确是真话,她?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吕慧慧,竟然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了,和自己差了起码五六岁。
“因为你刚才?看我?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吕回淡漠道,“不过我?确信我?不认识你。如?果我?见过你,我?一定会对你有?印象。”
程真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她?没想到吕回的?感知竟如?此?敏锐,也难怪在这个密室的?身份是副局长,专门负责静海特殊案件的?侦破。她?也知道吕回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任何潜藏的?含义,不过是为了说明她?记性好而已。
“你跟我?一个熟人长得有?几分像。”程真解释道,“她?叫慧慧,是我?高中时代的?一个好朋友。不过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了。所以我?才?多看了你几眼,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吕回判断程真没有?说谎,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算是把这个插曲揭过去了。然而她?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她?的?曾用名就是吕慧慧,但自从她?结束卧底行动?后,她?的?个人信息被严密保护了起来,除了杨择和几个直系上?峰,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叫吕慧慧。世界上?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
有?更大的?可能,是程真的?身份绝不简单。在密室的?这个身份,和她?现?实中极其相似,让她?格外有?代入感,关于她?名字的?问题是密室直接挪用了她?过去的?经历,照理来说不管是密室的?NPC还是玩家,都不应该知道她?的?曾用名。程真是怎么知道的??吕回突然对这个身穿黑裙、苍白瘦削的?女孩产生了好奇。
第206章 斩首之邀(38) 除了一部分私家车主……
除了一部分私家车主和出租车司机是固定的受众之?外, 如今常听电台广播的人不多了。谈絮偶然再拾起听广播的爱好,是在便利店上夜班之?后。
谈絮打工的这家便利店靠近写字楼,平时主要?是上班族过来买便当和零食日用品, 虽然24小时营业,但?夜间的客流量少得可怜,一晚上能来六七个都算开门大?吉了。再加上最近凶杀案频发, 连店长都在考虑是不是该和总部申请只在白天营业了。
谈絮从读高中的时候就爱看恐怖小说和电影, 因此?胆子锻炼得很大?。她晚上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偷看从地摊上收来的二手书,那几本小说是十?来年?前?的作品,其中谈絮对一本叫《入住还魂街》的书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它的封面花花绿绿, 几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少男印在封皮上, 看起来就很像一本可以在睡前?和如厕时阅读的校园情感小说, 既有助于睡眠,又?能帮助肠道通畅。
没想到她一翻开, 就对里面惊悚离奇的剧情入了迷, 一宿都没睡觉, 第二天眼睛肿得像被人打了两拳。她太喜欢这本书了, 它本就是二手的,还可能是盗印, 质量奇差, 被谈絮翻了好几遍之?后更是如同?一叠到处卷边掉页的厚草纸。她为此?还专门抄写了其中的精彩片段投给了一档叫“午夜末班车”的电台节目。节目名字就和它的内容一样直白朴实,一开播就是鬼故事,没有半点缓冲。谈絮的收音机本来是用来听英语磁带,后边彻底成了她听恐怖电台的工具。
毕业之?后收音机也随时代淘汰,被收进了箱子里,再没见天日。娱乐的方式很多,电台不再是她的首选。这么多年?过去, 那个电台栏目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做,谈絮想起自己还在草稿纸上写了好几个惊悚故事,想投给电台,不过都由于信心不足而放弃了,最后的归宿是教室里的垃圾桶。她唯一一篇寄出去的就是写给《入住还魂街》的读后感和篇章摘抄,她真心希望有更多喜爱惊悚文学的人知道这本十?来年?前?写就的小说。当时她熬到半夜十?二点,听到主持人朗读“下?面是来自听众‘催诗柳絮’的推荐...”内心激动万分,没想到电台真的采用了她的稿子。
自从开始上夜班,她不好总玩手机,于是想能不能有一边整理?货架仓库,一边可以干的娱乐活动,她灵光一现,想到高中时期听广播电台的爱好,于是回?家就在储藏间的大?纸箱里翻出了曾经使用的那个收音机,试了试发现居然还能正常用。她就拿来店里,晚上没人的时候就听。店长对她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几个员工里只有她主动提出来上夜班。要?是把谈絮辞退,夜班就没人敢顶上了。
更让谈絮惊喜的是这个电台居然也还在,还是同?一个频道,同?一个时间,不过栏目名字已经改了,改成了“深夜故事”,原来的那个名字可能是被开末班车的公交车司机投诉了,谈絮毫无根据地心想。不仅名字改了,栏目的内容也有所改变,不像是以前?那样,主持人挑选杀人案件、民俗志怪和鬼故事轮着?播,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由听众投稿,有直接连线讲述的,有发送电子稿件和纸质信件的,讲得一个比一个真实可信,细节丰富好像人就是活生生在眼前?被杀掉的那样。
谈絮上周听到的一个故事就讲得特别真,是一把二胡引发的血案,说是有个小男孩从小被父亲逼着?学拉二胡,家里是二胡世家...
吕回?来到静海市分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档案室,把三个月内所有发生在静海的杀人案和失踪案的卷宗找出来。这堆卷宗的数量厚得惊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静海这个并不算大?的县级市竟然能发生如此?之?多的惨案,有好一部分都是未侦破的。
“起先我们是发现接到报警失踪的电话变多了。”詹芸芸向吕副局长解释道,“这正是三个月前?开始发生的事。以前?失踪的,往往是小孩或者一些未成年?人,大?部分也都能找到,不是和家里吵架自己躲起来,就是别的不严重?的问题。咱们静海市之?前?打击拐骗的力度很大?,坑蒙拐骗的事已经少得多了。但?三个月前?起,失踪的竟然是成年?人居多。“
“好一些人据家属称都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事前?没有任何征兆。有几个报案的家属说,失踪人员前?几天脾气比往常更暴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共性?可言。也有一部分失踪人员被找到了。”说着?,詹芸芸的语气沉重?起来,“被找到的基本都已经死了,都不是正常死亡。”
“这些失踪案和谋杀案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越来越多。”詹芸芸叹气,“积累到后面成了个可怕的数字。我们实在没办法解决,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就是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社?会?舆情根本稳定不了,谁都能通过几个人的关系知道一个确切的死者,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市政府也没招了,只能号召大?家减少夜间活动,尽早回?家。”
“以前?这种案子,两三年?有一个都能讨论上很久,还得进行专项研究,最近这一个月,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可怕的是我们都快麻木了,都不知还能见识到什么可怕的死法,好像什么都见怪不怪。这才多久呀。”
詹芸芸帮助吕回?把卷宗找出来,她问吕回?要?不要?分类。吕回?说不用,她道:“连背后的原因都没有一点思路,分类能有什么用?反而会破坏掉案子的完整性。我按照时间顺序看就行。”
“这么多案子,您一个人看吗?”詹芸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空降来的吕副局长,“我可以和您一起看的。局里也有几个老档案员可以帮忙。”
吕回?漠然地回?绝了,说道:“没这个必要。档案室的钥匙给我一把,我最近几天都会?在这里,会走得比较晚。”
这个女人有一张充满神性的面孔,像春风拂过将要?融化的雪水,与她的名字互相映衬,仿佛她天生就应该享有她的名字,而别的人无颜占据。陈思航莫名其妙地觉得她的长相很眼熟,即使他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他还认真地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这个女人。
随后他意识到,他确实见过,只不过性?别更改了一番,那个人就是罗业。悚然地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把这个女人脸上的每一个五官都拆解开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郁闷地发现,原来细看起来两个人的五官竟然长得都不一样,不管是眼睛形状、眉眼间距、唇形和鼻子,都毫无相似之?处,罗业和她明显没有血缘关系。
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有患上脸盲症的倾向,才能把长得这么不像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女人问道,她的语气很平静,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被一个“囚犯”冒犯了,她只是单纯地好奇这一点。
陈思航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挑明,毕竟他好好地在自己家里都能被打晕了捆起来,万一这个女人真和罗业能扯上关系,他没准还有求生的机会?。他说道:“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有点像,不过他是男的,而且其实你们两个长得并不像...乍一看却很像。”他差点把自己都说笑了,语句混乱得像得了精神分裂,然而陈思航的话句句属实且发自肺腑。他真心希望她能看透自己语气中的真诚,千万别觉得被戏耍了,再一怒之?下?把人质大?卸八块,他生死是小,完不成罗业给的任务是大?。
他又?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可能是你们的气质比较像?”
女人微笑了一下?,像雪化溪流,那一种温和的感觉一下?子打破了她面容给人的疏离的神性?,她说道:“你说的是罗业吧。”
陈思航立刻觉得自己有救了,感觉像是见到了亲人,不过他的近亲都死绝了,其中两个还是他自己的后壁,因此?这个形容在他身上并不是那么美妙,甚至有点地狱。既然能给出这样的表情,那最起码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陈思航在心中有了判断,除非那个女人的面部表情天生发育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提到仇人会?让她由衷地展颜微笑,否则她和罗业的关系一定还算正常。
他刚想套点近乎,通过远在天边的罗业联络一下?感情,这个女人就接着?说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罗业。“
陈思航困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指使人绑架我?”
“抱歉,他的做事方法比较直接。我也想这样更容易沟通。”女人说道,不过她的抱歉没有丝毫诚意,更像是她习惯性?的表达,这次很抱歉,抱歉完了下?次继续找人绑你,“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能和罗业直接接触。我想通过你,让他帮我做一些事情。“
以为是人质,结果是误会?,最后发现自己真是人质。陈思航的心情如同?乘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他无奈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拿我去要?挟罗业吗?不可能成功的。我的死亡对他来说,顶多就是没了一把还算趁手的工具。你会?为了桌子上的一支铅笔受人威胁吗?“
“对我来说,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与陈思航解释什么。她说道:“带我去见罗业。”
第207章 斩首之邀(39) 芸芸众生的意志无法……
芸芸众生的意志无法阻止、不可抵挡, 像席卷的洪流,崩塌的大山,摧枯拉朽地毁灭了所有负隅顽抗的个体意识, 古雪融的自我不再存在,她为?了追逐此间唯一存在的意义奉献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早在宏愿降临的那一刻,就在坍塌中失去了物质形态, 她只剩下了一个概念, 一个古雪融曾经是人类女性的概念,这种概念模拟出了她的身?体,成为?了宏愿的现世代行者。
直到方灵点燃了业火, 宏愿集合的恶念被本身?存在且无法剥离的二?元对立善念所清算, 古雪融如同她的名字那样, “融化”在了一团火焰之中,她的概念不存, 肉身?崩溃后, 个体意识彻底融入进了宏愿之中。
伴随着程真离开, 密室关闭, 它脱离了此间规则的束缚,如同之前的罗业那样, 掉入了世界的缝隙之中, 而和误入的程真不同,它没有物质躯壳,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游荡,只不过它的“体量”无法再进入任何?一个密室世界,以罗业的说法便?是这样的世界再放上胸针就满了,原先在里面的瓜子该怎么?办,如果瓜子还在, 那么?这个盒子只能被撑坏了。
宏愿的本质是庞大的扭曲意识集合体,吞噬和重融再生是它的本能,它一直渴望着更多意识的加入,渴望着越来越多的愿望来参与它的意识大家庭,它永远不孤单但永远都会?感到孤独,它从未停止过这样的渴求,但它始终没有途径能够在不损毁密室的前提下,进入这些世界。
于是它再次“想”起了曾经以个人意志召唤它降临的人,它在已成庞然大物的“躯体”中找到了古雪融残存的意识,以眼睛的形态镶嵌在宏愿的某一节肢体中,很像一对美丽的装饰品,没有聚焦,散发?着莹雪一般的光辉。
它呼唤她的名字,将这对眼球从躯干上剥离开来,眼球静静地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没有任何?主动的反应。宏愿再次呼唤她,依旧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它再次在体内搜寻起来,终于让它找到了一些“原材料”,这些意识曾经与古雪融接触过,保有和她的记忆相关的信息,其中就有一个叫罗雪予的残留物,和古雪融的关联度最大。它将这些意识碎片和古雪融的残留意识像揉成了一团,眼球在碾压中爆裂最终和这堆血肉不分彼此。
在失去自我存在的时间里,时间被停止了,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她再也不是她。可能人死亡后就是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所以当她的意识再度回归的时候,她为?自己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而惊讶。不过她的意识十分混乱,她确定不了自己是谁,是什么?东西,感觉不像是人类,但又保有了一些人类的记忆。
在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最完整的一段是关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穿着短袖短裤和一双深蓝色的运动鞋,外?表相当干净整洁,独自坐在一座由轮胎改建而成的秋千上,两条腿踩不到地面,在半空中悬着。不远处有一群看不清面目的小?朋友们嬉戏,这个小?男孩显然没有融入他们,在秋千上坐了好?一会?儿。她感到自己走了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和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记忆里听不见,不重要的信息已经模糊了,就像在上演一场哑剧。她只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的神情很是木讷呆滞,只是慢慢眨了下眼睛,好?像自己说的东西,他什么?都没听懂,自然也没办法开口回应。
难道他有智力障碍?她在心中猜测。记忆还在继续播放。她“看到”自己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到这个小?男孩的身?后,紧接着她推起了秋千的绳索,把?这个孩子越推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