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刘会愚已经死了。何知君甚至还不?确定他到底是密室的一部分,还是玩家?。胡大为的死还没?有给她那么强烈的冲击,她感到的更多的是一种遗憾。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永远失去来的遗憾。

而现在,她面临的是一种可以做任何事但同时又做不?了任何事的空白?。她可以装做没?有任何事发生,站起来,离开这地方,今晚的夜跑因?为意外事故提前结束,她该回家?了。如果她能做到忽视来自这颗头颅的呼唤的话。

越是看似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它们的呼唤也就越强烈,它们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比你自己更诚实地反应你内心的需要。何知君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

快来吧,把我抱起来!我们短暂地成为了朋友啊。莫非我们不?曾互相恳切地交谈?快来吧,趁我还没?有失去体温,趁我的血液还没?有流干,我们的友谊还能再维持几秒,我真希望你能过来,用你的手把我抱起来,我现在有点感觉到孤独,孤独让我害怕,这种感觉比死亡更可怕。

你知道我还能感觉到的吧!

“刘会愚...”何知君颤抖着手碰了一下头颅柔软的皮肤,刘会愚生前是个肌肤柔软的胖子,减肥之路才刚开始,死了自然也是一样?,当然,再过一会就不?会那么柔软。就好像把奶油蛋糕放进冰箱里,过了半小时奶油开始变硬了那样?。

头颅以沉默回应。

何知君脱下冲锋衣的外套,把这颗头包裹里起来,好像在包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没?有故意去避免双手沾上血迹,故意去做这件事如同拒绝这个婴儿的出生,如同神父接过婴儿用戴着手套的双手为新?生儿洗礼。

只有当手机屏幕沾上了血液而湿漉漉的难以拼写的时候,何知君才用衣服擦去了屏幕上的血污。

“收件人?:薛经理

发生了意外情况,可以与您电话联系吗。”

何知君带着这颗包裹着的脑袋来到了几十米之外的尸体边上,街上空无一人?,她试着把尸体拖到更靠边的地方,但是实在是太沉重了,她试了一下就宣布放弃。

电话在她口袋里震动,她滑了好几下才点开来:

“小君,有什么事?”

“刘会愚死了,薛经理,就在刚刚。”何知君尽量用语言还原当时的情况,“有一辆摩托车,开得很快,没?有挂车牌,它用一根绳索样?子的东西套住了刘会愚的脖子拖行了四十米...”

“不?要害怕,小君。我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电话那头的薛经理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她安慰道,“你现在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对,我就在刘会愚的尸体旁边。”何知君说道,“不?用报警吗?”

“...先不?用。”薛经理说道,“脑袋呢?我的意思是,刘会愚的尸首目前是完整的对吧。”

“是,他的头被我捡起来了。”

“我们很快会派人?过来,我会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上边。万一有行人?过来,你就说你已经报警了,最?好支开他们。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情况,随时和我联系。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何知君坐在马路边上,她的膝盖上放着刘会愚的脑袋,旁边则是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这个场景只有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才是和谐的,她目前呈现出的样?子就像是晚自习放学等待家长来接的小孩,没?什么能做的,只是发呆,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也带来一阵在鼻间?萦绕不?去的血腥味。

头颅在衣服的包裹里渐渐变冷,何知君感到她的朋友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只是一点残骸,战争后的废墟,只有老鼠还在死人的身体上爬行。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在十几分钟后从十字路口的尽头出现,打破了这条马路上的寂静,轿车精准地在靠近何知君的地方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眉宇中依稀带着点书卷气,穿着一件超市大卖场所处可见的格子衬衫。

“你们是...薛经理那边的吗?”

“鄙姓荣,你好。”他俯下身和冻得僵硬的何知君握了握手,“薛经理通知我们来处理一下这里的状况,你先上车等待一会儿。”他没有等何知君拒绝,就起身打开了车门?。

何知君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脑袋,在男人?不?容拒绝的注视下爬上了保姆车。车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隐约感觉是个女人?,没?有和何知君说话的意思。

于是她扭头看向窗外,只见那个姓荣的男人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银色的裹尸袋,轻车熟路地把这副沉重的尸体装进袋子里,扛起来塞进了后备箱中,紧接着再拿出拖把和漂白剂以及一桶大瓶装的水,清洗马路上的血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何知君都难以相信一个大活人就在这十来分钟里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被送到哪里?”

何知君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车中响起,“我们和你的那位薛经理属于委托关系,没?有义务解答你的疑问。你的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我的同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不?应该关心吗。”

何知君的嗓音冷静中透着难掩的愤怒。

“好了,不?要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吵。开车吧,老荣。”这个女人?终于说话了,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柔和,“你叫何知君,对么。你同伴的死,我们都很遗憾。你应该也知道,你和刘会愚所在的公司比较特殊,有些事情我们都需要运作和处理。即使你跟着我们过去,你也无法产生任何作用。反而会对你自己造成影响。这起死亡事件会有人?展开调查,相信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不?可能是现在。“

“我想?,今晚你和家?人?待在一起会更好。”

第180章 斩首之邀(12) 已经是月上枝头,万……

已经是月上枝头, 万家灯火的时间了,如果居住在老城区,走在街上能闻到饭馆炒菜的香气, 单元楼里还可以闻到邻居晚上做的菜色是什么?。他?带着同样的期待,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小区外走去,连行?人擦肩而过散发的烟草味, 以及来?来?往往的轿车和轿车尾气都让他?觉得没有?以往那么?难以忍受。

他?开始包容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缺陷和不满。

那缺乏血色的脸上此时浮动着一个朦胧的, 似有?似无而又无时无刻的微笑,好像看到了某种虚幻的幸福。

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而在身体中?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罅隙,而是罗云道本身的人格中?就存在大片被?蚕食的空洞呢?

方青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想得太过投入, 以至于他?们的顶头上司走到会议室时, 他?的目光还处于一种哲思之人特有?的迷离状态。

人并?不是因为到了十八岁的这一年,到了生日的这一天突然就成?熟了, 变成?了一个可靠的成?年人, 就好像所?有?人都会在那一天晚上的午夜十二点喝下什么?可以改变心智的魔法?药水。但是大家都共同遵循着一个特殊的谎言: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成?长了, 从今以后, 你都要假装自己是一个理智健全,要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如果你不愿意假装, 如果你想要继续像个孩子一样因为一只蜻蜓和蝴蝶的死亡而哭泣, 想要用手指模仿怪物在墙壁上走路的话,所?有?人都会嘲笑你。

你已经被?彻底驱逐出属于孩子的世界了。因此在社会秩序运行?良好,每一分?每一秒都上着刻度的世界里,总有?许多彷徨在那里的还未成?年的成?年人。一阵轻柔的呼吸把?整簇蒲公英吹向未知的天空,对?于每一缕细小的茸芽而言,那都是一场不亚于印度洋海啸的飓风。

一些人成?为了后天性的说?谎家,有?的人会偶然性得到精英的称号。在黑灰白的领域中?, 很难看出里面到底有?多少戴着面具的说?谎家。他?们只有?在某种特殊的光线下才能呈现出刺目的红色。在大雾弥漫的时候需要警惕这些人。

他?们反复压抑自己的特性,最?后会变成?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的刺向内纠缠,互相攻击,最?后在身体内腐蚀出一个无底洞,从那个洞往外看会得到一个被?虚无抽象出的扭曲世界。

方青感觉罗云道很像这样的人。从表面上看,罗云道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自给自足饶有?盈余的中?产阶级,智力和外表都属于中?上游水平,不仅在现实,在密室中?也生存良好,所?有?优秀成?年人该有?的品质他?都有?。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有?与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突兀的刻板行?为。

在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方青觉得罗云道只是单纯地比较爱干净,可能有?点轻微的强迫症。一般来?说?,方青不会去罗云道的卧室。除非大扫除,罗云道隔几?天就会督促方青跟他?一起做卫生。尽管方青放下手柄的过程中?有?些不情?不愿,但作为一分?钱不出的租客,他?完成?全部的家务活也是理所?应当。

在外边的房间,茶几?和餐桌,由于有?方青的共同使用,这种秩序性不太明显。当方青拿着拖把?走进罗云道卧室的洗浴间,这种秩序性就让他?十分?震撼了。罗云道把?洗手台上的每一样物品都摆放得像未来?五百年古代人民洗漱用品展览,从牙膏牙线到漱口水洗手液,从高到小,朝向角度精准得像专门用尺子量过。

于是方青免不了好奇,问道:“你是每天都要来?盥洗台摆一遍吗?”

“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