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餐肉罐头，介于它超长的保质期, 看它的生产日期来判断这里?的主人没有太?大的意义。杨择把它拿起?来看了看，惊奇地发现里?面没有一点霉变的食物残渣，只有一些灰。这个罐头可能?在吃完后被认真地清洗过, 用做了别的用途, 或许是盛水的容器，杨择心想。

铁架上剩下的东西不多，曾经大概有许多生活物品摆放在这里?。目前还留在架子上的东西有：一个摔倒了的淡蓝色塑料水杯, 半透明的, 底部老化开裂了。一个掉了眼珠子的兔子玩偶, 左眼没了，右眼连着几根脆弱的棉线垂在脸上。杨择发现这个玩偶的肚子特别扁, 他本以为是跑棉了, 结果是背部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从这个口子里?掏空了兔子的棉花。

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 还有一块没拆封过的洗手皂，几大卷东倒西歪的卷纸, 上面的灰已经像棉絮那么厚了。在铁架的最下面一层, 不蹲下特意去看，非常容易忽略。那是几张广告纸，可能?曾经被用来垫什么东西，留下了折痕。

杨择看了两眼，这是房地产广告，类似于宣传手册的东西。纸张偏硬，这样还留下了痕迹, 可见放在它上面的曾经是一种重?物。

房地产上的图案有点稍微磨损，不过还是能?看出大部分形状，颜色也挺鲜艳的。这个小区的渲染全景图，总让杨择觉得非常眼熟，紧接着他看到了图片底下的大字：假日花园高级住宅第一期全新?开盘。杨择目前所?处的这栋烂尾楼就处于示意图的左上角。

“春风地产...”杨择道，“这烂尾楼的开发商是春风地产。光头，你听说?过吗？”

不知为何对那个兔子玩偶着迷的和尚头也不抬地来了句：“不知道。我又不是本地人。咦？等等你从哪看到的？”

“这里?有几张房地产广告纸。”杨择仍旧蹲在地上，用手电筒打着光翻看广告内容，“开发商的全称是丰台市春风地产有限公司。”

“你说?这些烂尾楼是这个什么春风地产造的？”

“对。下面的地址也是第五开发大道西口，跟这里?是一样的嘛。”

“奇怪。”光头嘟囔道，“这地方明明是城建集团的项目啊？难道我记错了？不可能?。”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起?了通讯录，上面的备注赫然是：城建集团，小梁；城建集团，赵董。

“难道后面城建又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了？”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广告上面有没有联系人电话？”

“有。上面写着，荣经理 19794130071，还有一个座机电话，014-87191431。你要打吗？这项目烂尾成这样，公司多半已经破产跑路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这句话从光头手机里?传来，杨择一副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光头不死心，把座机号码输了进去，这个号码居然不是空号，伴随着漫长机械的嘟嘟的声音，光头愣是很有耐心，没有挂电话，他一直等着。

大约四十来秒，将?近五十秒的时候，这个电话竟然被接起?来了。

“喂，谁啊。”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听不出年纪，嗓音的质感像二?三十岁，而那种缓慢的、有点提不上气的语调又感觉她已经有五六十了。并且，不知道她身处什么地方，听起?来背景很空旷，有强烈的回声。

“请问您是春风房地产的荣经理吗？”和尚问道。

“...不是。你打错了。”这种回声比之前更强，杨择觉得自己还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像水滴从屋檐上砸下来，掉进水缸里?的那种声音。

和尚继续道：“但这个是春风地产的固定?电话，请问你们?公司现在还在那个地段，”他看了眼杨择手里?的广告纸，“奉柳区左家?路...“

“你打错了。”女?人重?复了刚刚自己的那句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这个女?人几乎没有透露任何额外信息。除了她本人所?处的环境有些许古怪。还有她对于春风地产否定?的态度，可以想见这个公司极有可能?早已倒闭了，经理的号码注销，但不知为何这个座机还能?打通。难不成这个公司的地盘还在，只不过换了新?公司入住，所?以没有更改座机号码？

杨择道：“奉柳区，这可是个老城区了。丰台之前发展得最好的就是奉柳区，现在也不差。不过左家?路听起来不像那种商务楼聚集的地方。我打算明天?去看看，光头，你去不去？“

“这不是你的调查吗？问我干嘛。”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我是路人甲。不用给我戏份。”

“秃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你对这个楼盘事情如此上心，想必一定?也很想一探究竟吧。”杨择桀桀地阴笑道，“你现在站在这里?，已经上了贼船，休想跑！”

和尚猛地一拍杨择的肩膀，杨择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和尚故作惊讶地收回手，道：“啊，你没被鬼上身啊。”

“我以调查记者的身份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杨择咳了一声，换了一副正经严肃地强调，伸出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你是记者？”和尚道，“哪个报社的？还是你在胡诌？”

“你不是大师吗，我是不是，你算一下不就知道了。”杨择反将?一军。

和尚道：“我吃饱了撑的，天?天?算有的没的。”他说?着伸出手把杨择从地上拉了起?来，“行了，贫僧加入你的团队，请问你的团队目前都有什么人？”

“不好意思，小小团队，目前只有本人一个，噢，外加线人两个，在精神?病院里?关着，所?以相当于没有。”杨择道，“以及，我可是有记者证的，非常值得信赖，之前的职务是《丰台日报》的责任编辑。“

“现在呢？”

杨择尴尬地笑了笑，道：“ 现在是自由记者。”

“噢，那你就是失业了啊。”和尚非常不委婉地指出道。

杨择作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等我有钱了，一定?付你保镖费，光头。”

“我在这个兔子玩偶上感觉到了和刚刚楼道里?相仿的气息。”和尚停止和杨择继续贫嘴，“这里?面或许藏过‘脏物’。”

“什么赃物？现金？玩偶里?面之前塞了钞票？”杨择一时没反应过来。

“...肮脏的脏。”和尚吸了吸鼻子，“有股陈年的血腥味。你能?闻到吗？”他把玩偶递给杨择，杨择凑近闻了闻，然后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像是有点。”

“再?看看别的。”和尚对杨择道，“你先把玩偶放包里?，你要拿手里?也行。”

“那招了脏东西怎么办？”

“你包里?一堆什么桃木剑鬼画符难道是摆设吗？”和尚已经离开了那个铁架附近，踱步到房间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行军床，被褥还在，淡粉色的，上面的图案是很多hello kitty的脑袋。

“这床不轻。”和尚掂量了一下，“如果是女?施主一个人搬上十楼，恐怕有些难度。”

“也有可能?是男施主。”杨择补充道，“我要是在家?纺店看到这样的被单，没准也会买一条呢。不过这里?的环境，的确很难是只靠一个人搬运上来。刚刚那个铁架子也挺沉的。”

“有这个条件，住招待所?不好吗？我看这也不像真没钱的样子。或者干脆住朋友家?里?。这不管白天?晚上一个人待在这里?都很恐怖哇。”杨择觉得奇怪，“还是说?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她不得不住在十楼。”

“在楼道里?你听见了那个声音，还不够说?明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吗？”

回想起?那个毛骨悚然的感觉，杨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臂膀，倒吸了几口凉气，感叹道：“那可真是勇士啊...”要是他自己天?天?睡在这种环境里?，他宁愿去什么黑心工坊卧底打工。

第161章 我是一朵蘑菇（22） “你还要继续往……

“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我还没断手断脚, 没道理不继续往前走?。”罗云道说，“就像还没踩到?那条线上，恰恰相反, 我感觉我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