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以后他要带你去游历全国,他说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有你和江鱼,他说他知道江鱼可能会治不好,他说他做好了失去江鱼的准备,他说他害怕你不能接受。”
“我忽然就想到了我妈,是啊,我是离婚了,我女儿是生病了,可是我还是我妈心尖上的人,我在想,如果我因为我女儿而出了什么事,我妈怎么办,我爸早死了,她没了我爸,没了我女儿,再没了我,她怎么办?”
江鱼妈妈愣住了,楼下似乎已经有救援队员来了,开始铺气垫,从楼顶往下看,所有的人都跟一只只蚂蚁似的移来移去,巨大的风袭来,吹起长发和衣服,呼呼地响。
舒阳看着脚底下的人,说道,“你看,站在这里看,谁知道下面的人谁是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们此刻有的人在想,上面那个人是谁呀,出了什么事呀,为什么要自杀呢,也有的人可能刚结婚或刚有孩子,因为你的自杀而过来,有的人在拉气垫,有的人可能需要上来劝你。”
“可能你要是跳下去,救起来了,回家和家人吹吹牛,我今天救了一个人,也可能你跳下去了,没救起来,回家沮丧地说今天有一个人死在我面前,可是不管你救没救活,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以后,他们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你只是他工作接触过的无数人之一的一个人,以后甚至想不起来你这么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环梦寻游记,一部动画片,里头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有当世界上没有人能记得这个人的时候,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死亡,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有来过这个世界。”
“假如,你走了,江鱼爸爸失去了孩子和妻子,你的母亲失去了孙子,女儿,他们会不会也无法承受住这份苦痛,到时候,谁还记得江鱼有来过这个世界?还有谁知道他出生时候的样子,含着手指头的样子,记忆烟消云散。”
江鱼妈妈呆呆的,没有说话,眼睛看着楼顶下移来移去的小人,手却慢慢地收紧了。
“我刚刚是在重症门口,那个大玻璃落地窗那里,看到了江鱼爸爸,他瘦了好多,倒在边上,想上来,走不动,我猛然想到了你,才赶上来的,我在想,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他。”舒阳慢慢地朝江鱼妈妈走过去。
“江鱼不在了。”江鱼妈妈喃喃道。
“是,江鱼不在了,他需要有人送他回去,也许他也是想着要去京海逛一逛的,他一来京海来住进了医院,他还没有好好地逛一逛京海,他的爸爸说过,等他病好了,要带你和江鱼去逛逛的。”
89、救下
舒阳走到江鱼妈妈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极凉,仿佛没有生命般的温度。
“我很难过。”
“是,你很难过。”
舒阳温和地重复着江鱼妈妈说的话,将头伸过去,一只手抱住江鱼妈妈那瘦骨如柴的背部,轻轻地用手背拍她的肩膀。
江鱼妈妈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
等到舒阳下楼的时候,重症这边沟通病情的时间已经过了,向远亲自带着舒阳去找了重症的医生。
医生问舒阳要不要进去看一看罗亦暖。
舒阳想了想,问道,“她在里面怎么样?”
医生点头,“挺好的,烧已经退了,上次呼吸暂停的原因暂时不清楚,我们怀疑可能某种药物过敏,但她似乎没有过敏史,这可能是因为身体情况变化偶发性的,但谨慎起见,我们将继续严密监测,今天引流管已经撤了,状态很好,食欲恢复起了,吃得不够的时候会哭。”
今天重症的医生格外温柔,说了很多。
想到了江鱼妈妈说到她见到江鱼的样子,舒阳一阵一阵地难过。
她说道,“谢谢您了,医生,那我不进去了,我还是在外面等她吧。”
向远送舒阳往楼下走,他看到舒阳走路有点不稳,于是伸出手去扶她,结果一触碰到手,这才发现舒阳的手非常的冷,简直是像块寒冰一样,她的手不仅冷,还在抖。
“舒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向远伸长了两只手,用力包着舒阳的肩膀,这才发现她肩部是湿的,吃了一惊,定眼一看,才发现她全身几乎湿透了,大约是感受到了向远手部的温暖,舒阳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我,我站不住了,腿软。”
她的嘴上这么说着,一边抬手揩了揩额上的汗,脸上笑意却非常的灿烂,但这笑容并不叫人开心,而是喷涌着一股无比悲伤的内容,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外涌的眼泪,只一味笑着,似乎很刻意,又似乎无法克制。
向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轻轻地一跳,然后接连着剧烈地跳动着。
一股类似电流的东西从心脏处向四肢窜去,他分明听到大脑发出“嗡”的一声,全身都被电麻了。
“远哥,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真的救下她了?”
他听到舒阳轻轻地问。
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避开舒阳的脸。
“是的,你没有做梦,你救下她了。”
缓了缓,他又问,“你今天好像不像你,你是怎么想出来那些话的,你不害怕吗?”
长长的沉默,舒阳靠向远身上,缓缓地走动。
“害怕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当时我脑子里特别的清醒,就想着我要去做,完全没有想别的,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成功了。”
向远带着舒阳来到一处角落的椅子旁,扶着她坐下,又去不远处的自助售卖机上买了一瓶饮料。
“这个补一补体液,你汗太多了。”
“谢谢远哥。”舒阳还是有点克制不住地发抖。
向远赶紧又从舒阳手里拿过饮料,开了瓶递过去。
舒阳对了两次才对准嘴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四周安静地仿佛可以到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各远疑惑地向四周一看,压根就没有风啊。
这时,听到舒阳说道,“远哥,我没事了,你先去忙吧,我再坐一会儿。”
“你坐在这里再休息休息一下,不要自己回去了,等我中午下班,送你回去。”
“不用了,远哥,你们中午休息只那么点时间,路上一来一回的都没法休息了。”舒阳拒绝道。
向远皱眉,“舒阳,张姨过两天就要出院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出岔子,听话,我这边也快下班了,车开一下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