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体育老师兼心理老师,不过这两年主要是心理方面的课程更多一点,体育只带了一个班。”

向远思考了一下,“那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呗,昨晚可心不是晚了么,本来她的速度就不快,昨晚作业就没有做完,我提前和老师说孩子昨晚不舒服,今天放学接她的时候,也问了可心,老师并没有批评她,可是她看起来很不高兴,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做?”

“可能她是想要把作业做完的,而你忧心她的睡眠时间,这两者之间发生了冲突?”

“有点吧,不过她作业的时候也并不是特别认真,花很长的时间在发呆,或是在玩别的。”

舒阳笑了起来,“远哥,我小时候作业的状态怎么样?”

向远默然。

“比起可心,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就是问题是有的,但除了问题以外,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可心也不一样,你也说过了,从前你和可心真正相处的并没那么多,那么从现在开始,经营亲子间的感情,让她去信任你,而你也需要看到整个她。”

“恕我愚钝,我有点不明白。”

“慢慢来嘛,有些东西不是说了就能懂的,语言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同时有很多东西也没办法通过语言,可心挺敏感的,自信也不够,可能之前环境给她的大多都是负面的评价更多。”

想到过去,向远轻轻说到,“难道做错了,不能说吗?成绩就在那里,环境也就在哪里,评价就在哪里,避不开的呀。”

“说是肯定可以说的啊,只不过不同的人对同样的话,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就好比你和我的小时候,别人要说你哪科不够好,你可能会想哦说得对,那我怎么怎么努力,那我那样的就可能会想,你又在说我不好,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差的,我就是这么笨的,你就是偏心。”

向远瞠目结舌,“还能这样?不好也不让人说。”

舒阳嘻嘻一笑,“人很容易拿过去自己经历过的当坐标,其实人和人不一样,小孩和小孩也有差异,甚至同一个人从前和现在也不同,你没发现很多成人其实也是很摆烂的吗?”

“有一些人是你越说他不好,那他就真不好了,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习得性无助,是由马丁塞利格曼提出的,个体在长期遭受负面事件后,产生一种无助感,认为自己无法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不良的情结和结果,即使环境发生变化,也会继续保持无助的行为模式。”

“就好比你和我可能是在沟通,我哪里可以怎么样做得更好,而我只会看到你说我现在不好,你说我哪里可以改变,我会看到你在否定我现在的模式,你在提建议,我会认为你是在批评我不应该这么做,特别是成人和孩子之间,学识、力量、地位的不平等,孩子会认为你是在指出问题还是在否定她?”

向远没有说话。

舒阳正色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发育的问题,像我,我小时候注意力非常差,注意力缺陷,我喜欢某个老师或喜欢某科,我就能坐得住,不然就听不住,前脚跟我说让我记得带什么作业,后脚看到墙上有只蜘蛛,我就忘记了作业那回来了,别人说我是心大,其实并不是,我只是注意力转移了。”

77、改变

“我小时候,有一回叫我去买什么,反正不是盐就是酱油这种烧菜的东西,我因为惦记饼干,边走边念饼干,到了店里,我忘记我妈叫我去买什么了,别人看起来就说我心大,但我现在还记得那种尴尬和懊恼,像我这样的,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又菜又爱惹事,我现在倾向觉得是发育的差异性带来的……”

“可是我看到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现在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挺顺畅的。”

“那我像可心那么大的时候呢?也很顺畅吗?”

向远语塞,怎么可能呢,那时候向远给舒阳辅导的时候,舒阳也就差不多可心现在这个年龄吧,就因为自己让她改错题,就闹着要跳楼,说自己活不下去了。

“我常常在想,我是一个个例吗?应该不是,不过这个群体中确实比较不容易过的很好,可能我很幸运,因为我的父母,他们真的特别特别的好,他们给了我很多的机会和空间,我可以一次一次撞南墙,一次一次地去试。”

向远点头,“我那时候就挺羡慕你的。”

这句话藏在向远心里藏了二十几年了,今天终于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呢,远哥,没听清。”

向远笑笑,没再重复。

舒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话,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她尴尬地摸摸鼻子。

“我现在还是有时候会走神,不过比起小时候,好多了,我觉得我,所以我现在有时候挺理解小朋友的,回想我自己过去的经历。”

向远并不想对着别人承认,自己曾经羡慕别人的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单纯那句话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被听到的,可是在别人面前坦露自己是在羡慕,竟然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羞愧的感觉,这是他为数不多愿意看到自己这种羞愧感觉的时候,这当下既有些迷惑,又有点难过,同时还有点兴奋。

“谢谢,我其实……从前可心几乎是妈妈一手带的,我那时候同可心常常早上晚上回来她已经睡了,早上她出门时我不在,可心和我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距离感,我想走近她,但目前不得法。”

詹青青同向远之间,对于家庭和孩子的教育,有很深的沟壑。

向远自己曾经读书过于顺利,以及长期在医院的缘故,见多了生死,加上他原生家庭亲子的关系,导致他同自己女儿之间多少是有点疏离的,反而在对于向可心的学习上,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在这点上,詹青青会积极得多,并且向远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疏离不介意,在詹青青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逃避。

两人在谈恋爱时,詹青青主动追得向远,也是主动推进两人的婚事,然而这种主动在生了孩子以后,就出现了问题。

大约是在孩子身上的挫败感,对于詹青青来说,接受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两人开始频频爆发冲突。

向远认为,所谓成绩,更多的是看天赋,而詹青青认为,成绩是看个体的付出。

总吵也不是办法,最后二人达成协议,学习的事归詹青青。

回首过去,向远有很多的遗憾,借着两个人协议的这个事,后期他理所当然地将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几乎没有管过向可心的学习规划,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解决这种遗憾。

结婚的时候,那么开心,想着圆满,不成最后却分道扬镳,从一开始无话不说见面温笑,到后期的回避,亲密的关系中交流和沟通的慢慢减少,互相开始滋生起不信任。

舒阳能感觉到向远的落寞,但她自觉自己没有能力,也觉得两人关系并没有到那一步,在电梯到了楼上以后,舒阳率先说道,“远哥,那我先回去了。”

向远“嗯”了一声。

回到家,向可心正在和张美娟挑豆子,一见向远回来,向可心吓了一跳,忙跳回房间去做作业。

张美娟讪讪地笑道,“刚出来的,刚出来的。”

向远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向远推开门,向可心正有模有样地在做作业。

向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心,妈妈明天来京海出差,明天晚上咱们请妈妈一起吃饭,好吗?”

向可心猛地转过身,“真的?”

向远回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