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继续吃啊,可心也好几个月没见到妈妈了,晚上回去跟她说吃饭的事,她一定很高兴。”

顾楠辰摇头道,“慧安应当是很失望的,她一直对你们的感情,抱有美好的期待,她说在还没有和我结婚之前,我说的是之前复婚之前那一次,她就在青青姐那里听说过你,一直以为你们是像我们那时候一样,感情还是有的。”

“感情这东西,不是客观的存在,回忆是永远都在的,只不过不能回去了,这就如同先心手术一样,你觉得开了刀的心脏,哪怕技术再好,会不留痕迹吗?我们不是上帝,只要是事情发生了,动过刀子的就是动过刀子的,永远有痕迹。”

顾楠辰愣住了。

隔了一会儿,他端起杯子,遥空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慧安同青青姐的母亲有见过,她私下找的慧安,大约是青青姐现在的状态,可心,言语间有悔意的样子,慧安说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听说她对你是很认可的,出去话里话外都是对你的赞赏,只不过老一辈的人嘛,都习惯当面贬背后夸的。”

“你知道的,青姐的父母一直没有离婚,我虽然早就不在那个圈子了,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现在他们就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这几年疫情,纺织业、服装业都不大好过,可能大家的压力都挺大的吧。”

向远平静地看着顾楠辰,“你这话事先是有人给你培训过的吧?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妈的病也稳定住了,这马上就快三年了,做医生久了,科学之外还玄学,很多病人看着马上就不行了偏偏能活下来,有些病人明明很轻的病症转头就走了。”

“我可能就是亲缘方面的缘浅,长辈也就剩一个母亲了,好不容易马上快熬过三年了,接下去想着五年,十年,医生说她恢复挺好的,我和……可心妈妈之间的问题呢,与其说是岳母的问题,不如说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对家庭付出不够,婚姻的失败,我有主要责任。”

顾楠辰忙道,“哎呀,你这样说话让我好害怕。”

向远笑起来,“你害怕什么,你现在过得好好的,每个人的缘分都不同的,我没有复婚的打算,在京海这边呆了这么久,我也回不去鹏城了,我现在在这边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好好做我的手术,接下去的日子,我就想好好把孩子带好,把我妈的身体养好。”

“我还真说不过你,喝酒喝酒……那明天的事你自己负责啊,青姐有给你短信吗?”

向远回答,“有的,她说你爱人也来了,说起来,我同你爱人,就见过两次,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吧,餐厅我来订。”

“那怎么行?你是我老师,理应是我买单的。”

向远笑道,“那我还是地主之谊呢,别贫了,可心也很久没见妈妈了,我要带着可心,地点我来定比较合适。”

顾楠辰忽然盯着向远,没有说话,向远也任他盯,同样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楠辰才说道,“你这么说我就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以及你说话这么平静,看起来你是真的放下了,哎,我可是真担心詹青青,希望她不要受打击才是。”

向远垂下眼睑,没有接顾楠辰的话。

顾楠辰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却笑道,“我哥给我带了好些瓶这个酒,放他家有一阵了,我特意多带了两瓶,你带回去,不要拒绝啊,现在你不是我的上司,也早就离开学校了,咱俩亦师亦同窗亦友,就算不喝,也得给我放在柜上啊装装。”

向远笑起来,“我家天天就我妈和可心,装着给谁看啊。”

顾楠辰皱眉,“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不喝就送人啊,我特意从鹏城那边带过来,你不收也要收。”

向远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向远一眼。

顾楠辰是很佩服向远的,不管是在做同学的那一年还是后来两人师生关系,向远此人都极度自律,在对待学习和工作上。

但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清醒,还是别的原因,板正有余,趣味缺了些。

对向远来说,喝酒是一件顶顶没意思的事情,他觉得酒对口腔的这种刺激没有任何舒服的地方,而喝酒麻醉自己那更是自欺欺人,酒精暂时的麻痹神经,但酒醒后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作为儿童心脏外科医生,他倒是没什么机会同患者做“不要饮酒”这样的医嘱,但这么多年的生活,向远就像是一台绝对正确的机器一样,严格遵循“正确”与“错误”之间的分界线。

76、置腹

顾楠辰并不管向远怎么想,自顾自地起身去又要了一些冰块,然后给向远的杯子里夹了一块,又加了点酒进去起来。

“再加点冰,也就尝尝味道,我不会倒多的,咱们那么久没见了,还是您带着我进入这个领域的呢,如果不是当初您给我牵线让我出国,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当医生的机会,谢谢你,老师。”

说完了,将酒杯往向远手里一塞,轻轻地碰了一下,带头尝了一口,然后看着向远。

向远笑了一下,跟着也轻轻喝了一口。

顾楠辰说道,“老师,提个私人的建议,别老是这么高高在上了,这绝对不是负面的意见啊,我的意思是你太高端了,缺了点地气,我一直以为你结婚了以后会落地的,没成想这么多久的婚姻生活,也没能让你身上的仙气除一除,对了,明天的培训哎,小儿先心并发症,你有没有参加?”

向远摇头。

“向老师,不得不说,你现在真的不求上进了哎。”

向远笑起来,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没有说话。

向远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车开进车库,下了车,想到张美娟发给自己的信息,说有一个快递没有取,于是就在一楼出了电梯。

到门口拿了快递,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舒阳。

舒阳很轻快地招呼道,“远哥?”

她甩了甩自己的手,“我扔垃圾,你刚下班啊?”

刚说完这话,就闻到向远身上的酒精味,她眉一挑,装作不知,低头摸了摸鼻子。

向远主动说道,“我今天去重症那边看了暖暖,她挺好的,基因检测的结果没那么快出来,不过没有电话总是好事,到现在也依然没查出那一次的原因是什么,这个排查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甚至不一定能排查得出来。”

“为什么?”

“有很多原因,药物因素,个体差异对于当下某些因素的调节,其它疾病,纯粹的偶发因素等等,甚至有一些疾病明明知道有什么症状,但必须要在症状的当下才能进行比照排查,只能说人类对于身体、疾病的认知,还是很有限的。”

向远解释道。

而舒阳乍闻此言,心骤然下沉,隔了会,强迫自己笑起来,“我知道了,远哥,谢谢。”

向远有些意外。

一般家属会问到底,而舒阳显然没有这个意图。

两人往大楼里走,中间有一那么一小段有盏灯坏了,恰好那里有一处路面补过,有一点地突起来,舒阳脚抬得不够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向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舒阳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谢谢。”

向远却忽然想到上次在江城时,舒阳站在路旁举着旗子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看到舒阳诧异地看自己,向远转移话题道,“上次听你说你是小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