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着要请一个保姆的，我爸妈都不乐意，我妈说她能照顾，拗不过她，不过你放心吧，我妈对暖暖是好的，我爸现在也基本恢复了，平时自己都会去楼下晒太阳了，他们可以照顾好暖暖的，托班我也会坚持让暖暖去的，毕竟我妈这个人，不是累到躺到床上了都会说她行。”

“我知道的，以前不也是你妈照顾她的吗？既然你妈带着，我就不指手画脚了，听你们的，我现在这头顾不上暖暖了，拜托你们了。”

罗朝成一时不适应，“你这怎么这么客气。”

舒阳笑笑，她今天找罗朝成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她清了清嗓子。

“我妈现在这个样子，呆在江城不是办法，这边的医生不敢手术，我妈这前后已经反复住院两次了，这一次都半个多月了，一直出不来，医生让我做好准备……。”

舒阳本来想说张婉婷不想活的事情，但是这话一说，自己肯定止不住要哭，真要哭了罗朝成又要安慰，反而不利于后面自己需要说的话，于是生生地忍住了，停顿了一下，让大脑想一点别的。

罗朝成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吧，阿姨吉人自有天相，这关会过的。”

舒阳并没有在意罗朝成的安慰，她调节好自己的状态，继续道，“我其实不相信命运，又或者说，我相信命运其实是写在那里的，看往左走还是往右走，谁也不知道选择了以后的结果，但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都要去选。”

罗朝成点头，他就喜欢舒阳的这种果断。

“我朋友帮我联系了京海那边的医院，那边的医生看了我妈所有的检查结果，说可以手术，当然，风险也很高，和江城这边说的一模一样，只有50%的可能，不过上去以后，需要重新做检查，如果和江城这边检查的数据对得上，留在这里最后肯定就是看着我妈死，所以我打算带我妈去京海。”

罗朝成一听京海，马上想到向远，不由地开口，“朋友？是向医生吗？”

舒阳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是崔倓，他去年就回国了，前几个月去的京海，本来我们这边的救护车不过省，不给我送，崔倓帮我联系了那边的救护车。”

崔倓？久远的记忆忽然涌现。

舒阳在同罗朝成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什么都是公开透明的，她有和罗朝成提起过崔倓这个人，以及自己同崔倓学生时代发生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崔倓是舒阳的初恋，两个人青梅竹马。

但舒阳并没有和罗朝成说太多崔倓的事，况且那时候崔倓已经出国，联系得很少，结婚之后，他就没有再从舒阳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他回国了？”

“对，这次还好有他，不然我这救护车也没办法联系，顺利的话，我们后天就走了，我这一去，可能要很久，医生说了，手术风险很大，暖暖这边先交给你，以后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再来接暖暖。”

罗朝成抬头，“安定下来？什么意思？”

“我辞职了。”

罗朝成猛地站起来，“什么？辞职？你疯了？”

舒阳坐在原处，皱着鼻子朝他招了招手，“干什么呀，坐下！”

她的心里其实是有点感动的，不管自己和罗朝成曾经处的怎么样，觉得有时候觉得沟通不畅，还是说他有时候说话她不满意，但舒阳一直觉得，但凡是人，就一定会有缺点，而罗朝成这个人，很多时候是真心为自己想的，尽管有时候他想给自己的那种好，并不是自己愿意和欢喜的。

罗朝成坐下来，左右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你疯了，辞职，你这是不可抗力，再加上你在京海的那个见义勇为，你找学校领导去，不行就找教育局，就算是你请假请多了，但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你妈妈，怎么着都算直系吧，而且你这种还是体制内，是有编制的，比你过分的多了去了，学校领导也不能因为你好说话就拿你开刀。”

舒阳一边听一边点头。

罗朝成以为自己说的话舒阳听进去了。

“和学校领导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我上学期已经断课整整一学期，不管是同事还是家长还有孩子们，对我有很多的包容了，如果我接下去还要继续请半年，甚至有可能不止半年，谁知道去京海以后，手术会怎么样呢？我不能接受因为我的原因，一直去影响我的学生和家长，还有同事们，不能总是把我家的压力往领导那里推，不是我本人生病，是我家人，上半年已经给了我整个半年的假，这学期也算是照顾我了，别的老师一人带三个班，我就两个班的课。”

152、争执

舒阳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罗朝成是很愤怒的，但是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想听舒阳还会说出什么来。

“我现在的体育课，两个班，每天都有课，一周十节课，还有心理咨询，但量很少，我只是兼职的，大头都在另一个老师在那里，但其实也是她在照顾我，讲真，我现在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往这上头，我前面的那个班，接下去要六年级了，毕业班，因为我请假，他们上半年的课时有时没有，家长已经不满了。”

罗朝成不解，“你不用这么理想主义的啊，有很多事情，有谁能真的做到那么纯粹，大家工作生活，有时候不都就是这样过着过着就好了，有一些话不好听，那就闭着耳朵不要听就行了，再说了，这又不是初中，还说有什么体育分的考试，现在是小学，体育课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前上学，体育课要是不上，不管是谁都很开心，那样还可以留给主科去补课。”

舒阳摇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小学里体育课很重要的，每天都有一节体育课，而且各方面的考核，不比主科的力度小，只不过小升初中这成绩暂时没计算，但大家都知道，初中马上就是中考，以后体育分数的占比只会越来越重，而且健康的身体，也是以后每个孩子在未来学业和生活中重要条件。”

“况且现在的学习压力，每天一节体育课，对于孩子们来说真的很重要，可以起到调节的作用，用每天一节体育课的方式，其实也是对现在主科学习的一种调节，我的缺位，只会让他们更频繁地应对其它主科的压力，事实上，我认为，并不是说没有了体育课，时间能投入主科，大家的成绩就会更好的，一味地强调学习，对孩子只会弊处更多，因为没有其它的通道，现在孩子的心理健康是一个问题。”

“我不能总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妈那边还不知道什么个结果，不出市还好，一出市我铁定又要请假，算来算去，我还是辞职比较好，这样大家都不用为难。”

见舒阳总是这么天真，罗朝成很生气。

在他看来，体育老师课程不多，所谓的心理咨询更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可有可无的，他不明白舒阳怎么成天把这些挂在嘴上。

她难道不知道以她的学历和年龄，一旦她离开这个编制，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舒阳，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的，你现在工资说起来，没有二十万，也有十来万对不对，你一旦辞职，你靠什么为生？你以为编制这么容易吧，疫情之后，有多少求一个稳定的工作都得不到，更何况这工作是在江城。”

舒阳抬头，“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的工作很好，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把我的学生作为代价，我只要不离职，我就是他们的老师，我们班的孩子就不会有正式的老师来带他们，这边代一节课，那边代一节课，要么就是让他们自学，或者去玩。”

“已经对我很照顾了，我大半年没有上过课，我如果还要继续请假，你让学生，家长，还有学校的同事怎么办。”

罗朝成苦口婆心，“你就知道去给别人着想，说来说去，他们关你什么事，你因为我借了钱给我哥，要和我离婚，可是在面对其它人的问题上，为什么你就这么大方，你是一毕业没多久就有了编制，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现在就业的残酷，疫情这么几年来，大学毕业生没工作的多了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离职，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以为你家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吗？”

“你妈生病了，她的退休金现在就光她进医院，可能都不够吧，那套房子出租，一个月能给你几千块，也不是给你收着的吧，就你和你妈现在住的那套，也不能租出去，你以后靠什么生活？”

罗朝成说的这些都是为舒阳着想，舒阳这个人，在罗朝成看来，总是对生活过于乐观。

谁料，舒阳接下去的话，更是把他吓了一跳。

“我打算把现在我和我妈住的这套房子给卖了，我妈手术的事很危险，医生说了让我至少要准备八十万，我和我妈没有这么多钱，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了，那套房子勉强算学区房，虽然降了一点，但还好。”

罗朝成吃了一惊，“你妈同意了？”

舒阳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同意？我们没钱了，钱不就是为人服务的吗，我妈都要没了，房子留着干嘛用呢，我今年的工资全贴给了帮我代课的同事，在京海的开销很多都我妈垫着。”

罗朝成越想越心惊，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舒阳如果把工作一辞，房子一卖，不管张婉婷后面怎么样，舒阳很有可能，就不会回江城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

这一发现，让罗朝成的心猛地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