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路元生死难料,倘若在去江南的途中不幸遇难,这么多年了?,尸骨也早无痕迹,真要寻到并不算易事。
这般想着,她侧过头,对上宋云遏幽深的眼。
宋云遏知道谢玉敲在害怕。毕竟给人渺茫的希望,或许能够支撑路阿婆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可若是?之后?,找不到路元,或者找到时,路元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届时,希望破灭,路阿婆又会如何?
这是?一个难以?权衡的抉择。
然而谢玉敲还是?承诺了?。
这些年,她也是?靠着一个微薄的希望,靠着心里那点尚存的微光,一步步地扛着从前?和现在在努力往后?走的。
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得去找斋善堂的人。他们还活着的希望更大,而且对已经病乱不堪的山洞也算是?希望的存在。
宋云遏看?了?眼垂着头的林空,喝过粥后?,他终是?体力不支,再次睡去。尽管林空一直在故作轻松,但?宋云遏和他一起十?五年,怎会不知这人明明伤势加重了?,却还在强忍着。
也是?不凑巧,林空伤到的那处筋骨,曾有旧伤。
那年北漠战乱,林空身中十?三箭,其他创口还好,偏偏手臂那处,因?为条件有限,寻不到好的创药,一直不断的化脓,愈合,再化脓了?,足足熬了?一月才渐渐好转。
后?来,林空虽再未提起此伤,但?宋云遏知道他已经落下了?旧疾。
手一旦用力过度,便会扯到内里跟着疼痛。
而偏偏此次,被木块划伤的地方,又是?那块旧疤。
思及此,宋云遏果断起身,又垂下眼,同谢玉敲道:“我现在便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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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现在不能出去!”哪知那位妇人虽心急,却是?拉住了?宋云遏,“太晚了?,山林间野兽太多,也容易迷路,半夜还可能下雨,这时候出去找人,便是?送死!”
谢玉敲跟着起身,也攥住宋云遏的衣袖,“明日一早,我跟你去吧,再同宋姑姑说一声,看?能不能派些人一同出去找……今晚,先让官吏帮我们简略说一下这座山的路况。”
另一边,胡数剌终于分完粥,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身后?跟着个小不点,眼睛又大又圆,扎着个小小的冲天?辫,也跟着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谢玉敲心化了?化,她又重新蹲下,指尖戳戳他的辫子,“我们在讲”
“噢,我知道了?!”谁知还未想好措辞,小孩倒是?鬼机灵地开口,“你们是?在讲我阿爹对不对?”
“阿爹?”谢玉敲四下瞧了?瞧,却没见着小孩的父母,便问,“你阿爹也是?郎中吗?”
“不是?。”小孩头摇的像拨浪鼓,可他也讲不出自家阿爹是?做什么的,忽然就?有些急了?,带着哭腔又问,“我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呜呜呜”
莲子羹(十)
哭声很快惹来旁人侧目。
这?时, 旁边有位年轻女娘着急忙乱跑来,听?见小孩嘴里的哭喊,脸色瞬间大变, 紧忙捂住他的嘴:“快跟阿娘走, 这?里没有阿爹!”
“不许哭!”
“不,我不走!”谁知小孩这下是彻底嚎啕大哭,“我明明听?见, 他们都说要去找阿爹的!不能骗小孩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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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娘无?奈, 托住小孩的胳膊, 把他抱了起来, 又?努力?朝谢玉敲他们欠了欠身, “各位大人实在对不住, 小孩不懂事,冲撞了各位大人。”
“无?碍。”谢玉敲温和笑笑, 没再继续过问。
她能?看出这?位年轻的妇人在忌惮着某些东西?,溶洞内人多耳杂, 怕是不好讲。想了想,她又?喊住人:“等等!”
谢玉敲起身, 跑到小孩面前,把自己头上绑发的青色布条围在了他的冲天辫上,又?低下声, 告诉妇人:“之?后若能?到主县,你可用此物?到城郊松林五里外的木阁找我。”
妇人眼睛里有细碎的光涌出, 似是不可置信,她愣了好一会, 直到小孩咯咯笑了,才回?过神, 紧忙朝谢玉敲道谢。
送走他们,谢玉敲走回?宋云遏身边。
胡数剌也是极累,这?么片刻功夫,就依偎在林空身边睡着了。
宋云遏给她比了个手势,两人皆是屏住呼吸,偷偷沿着暗下来的洞壁绕了出去。
雨后山林间空气清新,被浸泡了数日的石山,锃亮光滑,泥土松软。他们不敢走远,只在附近寻了处隐秘的地?方?,宋云遏拉着谢玉敲的手,两人一同窝在一块翘石上。
倘若不逢涝灾,眼下的场景倒是真的很适合幽会。
谢玉敲心里百转千回?,看着夜空中满片繁星,她吐出口浊气,正欲搭话,却忽觉宋云遏的气息已经凑到了眼前。
他想干嘛?
谢玉敲一惊,人往后仰,幸得宋云遏眼疾手快,握着她的腰一搂,摆回?原位,两人却因此靠得更?近了些。
宋云遏轻吐出来的鼻息就这?么打在她发间。
谢玉敲一时有些头晕目眩,为了缓解脸上的臊意,她轻轻推了他一把,语气是难有的娇憨:“你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哪知宋云遏也是一下就红了脸,如玉的耳朵艳红一片,他轻咳一声,才半哑着应道:“敲儿,我......我本来想......”
他话憋在嘴里,却是不好意思再讲下去了。
明明也是二十好几年岁的人了,却还跟青涩小子一样,想靠近心上人,却怎么也摸不着北。
其实是冲动使然。
他和谢玉敲刚互相表明心迹,人都没抱热乎,她就走了,一别便是十几天。再见面,又?是乌泱泱的一堆人,他心里憋得慌,又?因为事情?实在太多,找不出宣泄的口,忍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