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这时?,一只小小的蝼蛄不知从何处钻出,爬至义净身?边。他回神?,小心翼翼弯下?腰,任由这虫子爬到佛珠之上?,这才看了眼面前再度恢复原状的那九格密钥。

他微微一笑,道:“这个密钥,当年还是我嘱咐陈氏做的,没想到这机关倒是没有被?山洪毁坏。”

说着他轻轻抬掌,未曾碰到那蝼蛄纹饰,机关便已经在强劲的内力驱使下?破开。

饶是见惯了高手?的宋韵一时?也咂舌,难怪在京都,朱璘面对这已经年入古朽的僧师会如此害怕。若要?说二十年前,义净是这江湖中第一高手?,怕是二十年后的现在,他也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链条声动,义净穿着僧袍的手?臂抬了抬,挡住离得?太近的宋韵。待内里完全露出,他才松了劲,道:“各位请吧。”

甬道内的味道愈发的不好。

那些尸身?的腐臭味已经从水帘洞自上?而下?落到甬道入口处。谢玉敲一手?捂紧口鼻,另一手?捏着宋云遏的衣角,两人慢慢走在义净和宋韵身?后。

武康军和那二名?官吏被?留在顶上?望风。

“不过,”谢玉敲忽然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师父不是要?去佛窟吗,怎的先来了这甬道?”

义净施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还是学艺不精,只解其?一,不解其?二。”

谢玉敲瞬间凛然,做好了悉心听讲的准备。

放眼这偌大的武康,也就只有义净能说她学艺不精了,要?是换另一个人,以谢玉敲的性子,面上?看似认下?,心中实则早有了反咬对方一口的小心思。

宋云遏低头,借着幽深的洞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姑娘家发梢微乱,几?日奔波,脸上?剐蹭了点污渍,因为义净此话,神?色骤然变得?格外认真,美眸看着佛珠,满脸都是期盼。

她这模样,还真有点当初一同在报恩寺习武的影子。

宋云遏一时?看得?有点痴,听见义净忽然一声咳,他才惊觉自己走了神?,对上?自家师父似笑非笑的眼,他倒是平静坦然得?很,随即跟着谢玉敲做出想听的神?态。

义净摇摇头,这才回身?,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说:“当年只给你们提及此阵法,却未曾提到其?作?用。”

他也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未卜先知,倘若知道之后他还会回到此处,当年就应当多教一些给宋云遏和谢玉敲。

他心中有悔,来自那人,更来自自己。

思及此,他继续道:“当年,我开启此阵法,是因为此阵难解,而经册又是万分重要?,用阵法藏起来,是最好的法子。”

谢玉敲不解,“这经册,既然不是《金刚经》那一类的佛学经典,会是什么重要?的武学名?录吗?”

“是,也不是。”义净忽然停了下?来,指尖搭在身?旁那一块尖利的石块上?。

水帘洞声远远传来,恶臭味却已是难以掩盖住。宋韵眉头皱的极深,正想抱怨几?句,义净突然往那石块上?一拉!

顷刻间,那原本?密闭得?极紧的石壁开启,露出那还燃着数千盏灯火的佛窟。

谢玉敲从他身?后望去,彻底看清了这佛窟的全貌。

“还当真是,震撼。”她喃喃自语,半晌才有些晃神?,看着义净拿起一旁那千年不灭的人鱼烛托于?手?中,抬了脚便往那断裂的观音像走去。

贵安佛窟,虽建造于?崖壁之下?,却意外的体量庞大,约莫占据了大片山腰,而且高不见顶。

由于?双面出口被?山洪带来的石块彻底封上?,佛窟内几?乎不见天光,却也平添了一股幽深黯然的氛围。

冷萝所记录的佛像百座,谢玉敲原本?以为只是巴掌大小的泥塑佛像,这一见,方觉不是

这里所有的神?像,皆是外接金漆彩绘,比之纯色的泥塑要?生动上?好几?分,而那最大的观音塑像,虽跌入尘土,却难掩其?白玉之身?。

晶莹透亮,仍有种不染尘世的疏离感。

再加上?面前这些跃动的烛火,已经燃断却梵香味十足的香火,冥冥暗暗之间,他们宛若走进一处秘境之中,庄严和肃穆格外分明。

宋韵张大的嘴巴还未合上?,她懵然地跟着义净走到观音像身?边,瞧见他俯身?,轻轻擦拭了好一会观音沾了土的玉手?,又把一直不离身?的佛珠奉于?神?像之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谢玉敲终于?看完这佛窟内的一切,走到宋云遏身?旁时?,义净终于?开了口,声音苍茫,落于?二十几?年前的那段年月。

在他们耳边落下?重重一击:“朱璘和西山,都曾是我门下?之徒。”

桂花糕(一)

前朝战乱, 义净已经无法回想起具体是哪一年的事。

彼时他已皈依佛门,隐于?山林深处,却不忍民间于水火之中, 便重新入世, 创立了江湖会,想要借天下英雄之手,共同对抗进军中原的犬戎。

也就是那几年, 他先后遇见了流浪的朱嶙和谢西山。

两人天资聪颖, 性情坚韧, 都是学武学的好苗子。义净又是纵横一脉出身, 自是将二人归于门下, 收做一纵一横。

然?而朱嶙生性尚妒, 心眼小而杂,起?初对于?后来的谢西山总有排斥情绪, 义净循循善诱,又几乎倾尽毕生所学, 将自己的武功招数全教给了这两人。

他已入中?年,早对江湖与朝堂之事倦疲, 何况天下自当?于?少年人之手,教谢西山和朱嶙将近六年时间,一直都在?极速逼迫两人成长。

好在?两人也是不负他所望, 很快顺利出师,一人持铁铜黑剑, 另一人持金玉白?剑,一同入了江湖, 救危扶难。

“后来大致的事情,你们应当?或多或少知晓一些。”义净连连叹息,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竟然?遇见了同样漂泊在?外的清帝,三人遂拜了兄弟,直到几年之后,犬戎被打退至边关,梁帝不愿归朝,清帝登基。”

那时候谢西山无论是胆识才能都要压过?朱嶙一头。

世人也曾有戏言,说是江湖三位少年郎,大郎谢西山,样样精通剑横青山,二郎清帝,小小年纪稳泰山,而年纪最大却被排到第三的朱嶙,却是借兄弟之名巧坐庙堂。

因?为朱嶙的关系,世间少有人知道?他甚至和谢西山师出同门,两人皆是义净僧师门下。

说到此处,谢玉敲眉间有细细的感?怀,她问?义净:“武康十年,您被请到报恩寺做住持,真的是因?为皇伯伯吗?”

她记得那一年,父亲也曾跟着清帝入龟山。

“自然?不是。”义净朝着面前的观音像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