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你不是一直想去江亭的田庄看看吗?也别等你生辰了,想走就去吧。等快到生辰的时候,娘再派人接你去真定,跟你父亲团聚。”
沈霜宁的生辰在七月初一,正是开地门之时,七月也就是鬼月,往年这时候,柳氏总不许她随便出门,生怕冲撞了什么。
此时却提出让她离京,沈霜宁隐隐觉得母亲似乎有事瞒着她。
可沈霜宁也有事瞒着柳氏,她早有离京的打算,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根本不敢乱走。
于是找了个借口,道:“阿娘,天气热,我犯懒,不想往外跑了。”
柳氏拿她没办法,想着不出门也好,也就没再提这茬。
沈霜宁转移了话题:“阿娘,丽妃那边周旋得如何了?”
先前丽妃要和柳氏的平安票号合作,沈霜宁便怀疑对方要借票号洗钱,已经提醒过柳氏要小心。
柳氏闻言,冷哼一声:“刚开始倒还正常,后来派了个内侍来,嘴上说着要拓宽合作,实则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暗账’的门道,还说有几笔‘见不得光’的银子想存在咱们票号,承诺给四成的抽成。”
“票号的杨管事明白这事不妥,就以要请示东家为由推脱,先把人打发走了。”
沈霜宁心头一紧,忙问道:“之后呢?”
柳氏沉下脸道:“这笔账如何都不能接,我先让管事停了所有分号跟宫里的往来,对外就说近期要整顿账目,对方到底是宫里的宠妃,不好撕破脸,只能先拖着。”
“你且放心,我上上下下打点好了,断不会让她有钻空子的机会。”
生意场门道深,票号的事沈霜宁一窍不通,见柳氏已经有了防备,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心头仍有些惴惴不安。
柳氏似是叹了口气,说道:“不能唤作丽妃了,她如今已是贵妃。”
沈霜宁抬眸,眼里掠过一丝意外。
柳氏解释道:“她有孕了,圣上高兴,就封为贵妃了,只是还未行册封礼,你没听说也正常。”
沈霜宁又是一阵诧异。
上次春猎,宣文帝已是满脸病容,若不是要在女真国人面前撑住天朝的体面,怕是连面都见不着。
都病成那样了,还能让她丽妃怀上龙嗣?
她记得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
柳氏脸色凝重,却并未在此事上多聊,沈霜宁看得出母亲在担忧什么兰湘晋了位份,又怀有龙嗣,往后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平安票号那桩事,怕是更难善了了。
沈霜宁走出柳氏的屋子,抬眼望天,脑中浮现出兰湘坐在高位,张扬得意的嘴脸。
天欲时其亡,必先令其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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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沈霜宁正要出门,却被人拦下。
几个身着宫装的人候在那里,为首的嬷嬷衣着体面,一看便知在宫里地位颇高。
“四小姐,公主殿下病了,思念四小姐得很,还请您移步随老奴入宫一趟。”
沈霜宁也是在长乐宫住过的,可从未见过景瑜身边有这么一位不太面善的嬷嬷,当即察觉出一丝不妙。
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问道:“殿下病得严重吗?”
嬷嬷说道:“病得不轻呢,殿下跟四小姐交好,殿下还天天念叨着您,四小姐可不能不去看望啊。”
沈霜宁柔声道:“既是要入宫,当穿得体面些,嬷嬷稍等片刻,容我回府换身合适的衣裳,断不敢失了礼数。”
她说着便要转身,手腕却猛地被一只枯瘦却力道惊人的手攥住,像被鹰爪钳住一般。
沈霜宁心头一凛。
嬷嬷皮笑肉不笑:“四小姐这就不必费心了,殿下一心盼着您早些到,哪还在乎这些虚礼?快些走吧,别让殿下久等,误了时辰可担待不起!”
那力道捏得沈霜宁手臂生疼。
看来今日是非要她入宫不可了。
沈霜宁温温柔柔道:“那容我跟丫鬟说几句可好?”
嬷嬷这才缓缓松开手,仿佛又恢复了笑脸,客气道:“自是可以的,不过四小姐还请快些。”
沈霜宁当着这群宫人的面,对阿蘅说道:“我眼下走不开,你且去珍宝阁找窈娘,替我把那头面的订金取回来。”
前几日在镇抚司,阿蘅分明听到了沈霜宁和窈娘的谈话,那头面的订金小姐分明是不要了的,可眼下却说要把订金取回来......
阿蘅心头猛地一跳,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下意识看向了候在旁边的嬷嬷,对方虽面带笑意,却虎视眈眈,令人脚底生寒。
沈霜宁就怕这小丫头听不懂,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末了还悄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
这嬷嬷扶她上车时,沈霜宁余光瞥见对方衣袖下的皮肤,上面赫然有几道交错的伤痕,新旧叠加。
沈霜宁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景瑜极少体罚下人,何况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所以,要她入宫的根本不是景瑜,而是宫里那位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