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微凉的阳光斜斜穿过门楣,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店内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气, 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从厨房传来。
灶台前,陆琳琅正专注地翻炒着青菜,锅铲清脆的碰撞声混着诱人的菜香弥漫开来,像一层温暖的茧,将他旅途的尘埃轻轻拂去。他没有出声,熟稔地走向老位置。
午餐高峰已过,林业去顶胜集团送餐未归,小妹梅丽在外间收拾着碗碟。见他进来,梅丽手脚麻利地端来一杯温水, 笑容爽朗:“欢迎光临!”
陈硕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胃里的钝痛并未缓解。他今天没去公司,刚下飞机,旅途的劳顿和手机里林妙莲那几十条未读消息像湿冷的藤蔓缠绕着神经。
车驶过熟悉的街角时,方向盘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鬼使神差地拐进了这条他本已决定不再踏足的窄巷。
见陆琳琅并未如往常般出来招呼,陈硕直接跟梅丽点了单。
“陆姐,有位先生点单。”梅丽拿了菜单进厨房。
陆琳琅正为她们自己的午饭炒最后一个青菜,听到点单有些意外,午餐时段已过。她没多问,利落地应下,手上动作不停。
菜上齐,陈硕沉默地吃着。隔了半个多月,这里的家常味道依然熨帖着他的脾胃,或许也掺杂了些心理作用。只是这次,少了那碗陆琳琅额外附赠的、温热的养胃粥。
“陈董您好!”陆琳琅解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才注意到窗边的陈硕,问了声好,语气客气而疏离。
上次试探后他的消失,让她明白自己越界了。此刻她选择保持距离借不到“种”,他仍是她需要维系的大客户。赚钱,存钱,养未来的小团子,才是正事。
陈硕只微微颔首,姿态矜贵。见她不再如从前般靠近搭话,反而跟着梅丽一起张罗着她们的午饭,围坐一桌,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又迅速压下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见她不像从前般主动攀谈,而是自然地与梅丽、刚回来的林业一同摆桌吃饭,三人围坐,气氛融洽。
林业话不停,说着送餐路上的见闻,梅丽年纪小,瞪大眼睛配合着发出惊叹。陆琳琅慢悠悠吃着饭, 脸上浅淡的酒窝随着笑意时隐时现,目光温和地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
陈硕望着这寻常却温暖的一幕,陆琳琅身上有种奇异的宁静,甚至让他荒芜的心底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此刻的“识趣”与不打扰,让他恍惚回到了最初纯粹食客的关系。一丝莫名的失落悄然滋生,旋即又被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覆盖。失落何来?他无从深究。
但至少,陆琳琅似乎已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让他觉得轻松。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滑过。陈硕重新成为“邻家味道”的常客。 永远的老位置,熟悉的几样菜轮换着点。只是,再也不见那碗额外的粥。 陆琳琅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直到一个初冬的雨夜。
雨下得很大,没有电闪雷鸣的喧嚣,只有冰冷、绵密、无边无际的雨幕,敲打着世间万物,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哗哗声。城市被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扭曲的光影。
陈硕刚从一场极度耗费心神的跨国视频会议中脱身,头痛欲裂。更糟的是,下午为了赶时间草草塞进胃里的冷三明治开始作祟,熟悉的疼痛在胃部蔓延开来。
疲惫和不适同时缠绕着他。他拒绝了司机,自己坐进驾驶座。
黑色的轿车在雨夜里漫无目的地滑行,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视野一片混沌。
不知开了多久,当头痛和胃痛几乎要将他吞噬时,一点熟悉的、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朦胧而温暖的黄色光晕,如同暗夜海上的灯塔,穿透重重雨帘,映入他模糊的视野。“邻家味道”的招牌在风雨中微微摇晃着。
他竟不自觉的开到了这里。
卷帘门拉下一大半,显然已经打烊了。
陈硕推开里层的玻璃门,猫腰钻了进去,带进一股湿冷的寒气。店内只余一盏孤灯亮着,光线比平时更显昏暗, 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出一小团昏黄的光晕。
陆琳琅没有在收银台后算账,而是背对着门口,坐在靠近收银台的一张桌子旁,微微低着头。昏暗中,她的肩膀轮廓显得异常单薄,甚至透着一丝落寞。
第23章 陆琳琅醉酒
风铃轻响。她似乎受到了惊吓,肩膀下意识地绷紧,猛地回过头
灯光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空茫?那像是一种灵魂被短暂抽离躯壳般的失神,是陈硕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她站起身,动作似乎比往日迟缓一些“打烊了。”她的声音有点飘,比平时低哑,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硕仿佛没听见她的逐客令,或者说, 身体的极度不适让他只想尽快获得一点熟悉的慰藉。
他像回到自己领地般,径直走向惯常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冰凉的椅面透过薄薄的西装裤传来寒意,他蹙紧眉头,手再次用力按住了痉挛的上腹。
“煮碗面。”他哑声开口,带着命令的口吻,声音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疲惫,“快点。”
陆琳琅站在原地,反应有点迟钝。隔着几张空桌静静看着他。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紧锁的眉头,紧抿的唇线,
还有那只因用力按压而指节泛白、按在胃部的手。店里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他略显沉重的呼吸。
她沉默了几秒,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复杂的光影在其中翻涌审视、算计, 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挣扎?最终,所有情绪沉淀下去,归于一片茫然。
“好。”她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平常的、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却比平日更冷硬几分。她转过身走向后厨,脚步似乎有点飘。
布帘晃动间,平淡地丢下一句:“等着。”
后厨很快传来轻微的响动碗碟的碰撞,炉灶打火的轻响,然后是液体被加热时细微的咕嘟声。
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药材清香的鸡汤味渐渐弥漫开来钻进他的鼻腔。
这香味似乎与店里平日那种单纯的鸡汤味不同?带着当归、黄芪等药材特有的气息。但这香气竟奇异地稍稍压下了胃部翻江倒海的搅动不适。陈硕太累了,无力深究。
时间在单调的雨声和隐约的汤沸声中流逝。脚步声靠近。
一只粗瓷大碗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碗里盛着色泽金黄油亮、热气腾腾的鸡汤,汤面浮着点点诱人的油星。
几块炖得骨酥肉烂的鸡肉沉在碗底,汤中还漂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切得薄薄的、形似姜片的根茎类药材(或许是党参或沙参),散发出混合着肉香和草木清气的复杂味道。
“吃吧。”陆琳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陈硕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让人看不清底下的任何情绪。
她又是把碗推近了一点,“热的,快吃。”说完,她没像往常那样坐到他他对面或去忙别的,而是转身走回她刚才坐的位子,背对着他,仿佛身后那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和那碗特制的面,都与她毫无瓜葛。
陈硕看着她那反常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今晚的状态,确实与平时判若两人。
饥饿和胃部的疼痛,加上这扑鼻的、带着治愈气息的暖香,形成了强大的诱惑。他没在关注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小心吹了吹,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