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凤英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病后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痛。那张苍老的脸,此刻却因激动血色瞬间褪尽,随即又涌上一种骇人的潮红。
“假的!这遗嘱是假的!”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客厅的宁静,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是陈硕!一定是陈硕这个狼崽子篡改了遗嘱!老爷子不可能这么对我!不可能这么对二房的,那些可都是他的亲生的骨肉啊!”
她猛地转向律师,眼神像是要吃人:“你说!是不是陈硕逼你这么做的?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这是犯法的!我要告你!我要让你们都去坐牢!”
律师面对指控,保持着职业性的冷静,推了推眼镜:“罗女士,请您冷静。这份遗嘱是由陈寿理先生神志清醒时订立,有多位见证人在场,并经过公证处公证,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不存在您所说的任何问题。”
“法律效力?狗屁的法律效力!”
罗凤英彻底失去了理智,几十年精心维持的贵妇风度荡然无存,她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唾沫横飞地哭骂起来:
“陈寿理!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死得好!你死得好啊!你到死都在偏心!偏心你那原配生的大儿子!偏心这个六亲不认的煞星孙子!”
她涕泪横流,开始疯狂地控诉她与陈寿理纠缠的一生: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说你家里的黄脸婆没感情,说最疼的是我!我信了你的鬼话!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受尽了白眼和嘲笑!好不容易熬到你跟她离了婚,我罗凤英才算挺直了腰杆进了你陈家的门!”
“这些年来,我像伺候皇帝一样伺候你!你的饮食起居,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打理?你哪次生病住院,不是我没日没夜地守在床边端屎端尿!陈洛礼他妈给你什么了?她除了给你生了个儿子,她还会什么?她享受完了荣华富贵拍拍屁股走了,是我!是我罗凤英一直陪着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不甘:
“可现在呢?啊?你到头来是怎么对我的?诺大的一个顶胜集团,你全部给了陈硕!一毛钱股份都没留给我的洛京!留给我的星翰!这栋老宅,我住了几十年,你居然要过户给陈洛礼?你这是要赶我走吗?!给我两个亿?一栋小别墅?哈哈……哈哈哈……陈寿理,你打发叫花子呢?!”
她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我侍候了你几十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一点施舍?我的洛京进去了,你一点都不管不顾!我的星翰闲呆在家,你就给那么一点钱?陈寿理,你的心呢?被狗吃了吗?!你对不起我啊!你们陈家都对不起我啊!”
她又猛地转向陈洛礼和陈硕,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子:“还有你们!你们别得意!别以为这样就算赢了!你们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的!”
“妈!妈!您别这样!冷静点!”
梁沁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失落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搀扶摇摇欲坠的婆婆。她的脸色同样苍白,手指也在发抖。
六个亿?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比起陈硕得到的集团股份,比起陈洛礼得到的老宅和其他财产,这简直就像是……像是被随手打发的乞丐!
她心里也涌起强烈的不平,但她更不敢跟现在的陈硕硬碰硬,多次的吃亏让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避其锋芒。
现在她更多的是恐慌和对婆婆状态的担忧。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罗凤英一把甩开梁沁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我们娘几个拼死拼活几十年换来的结果!人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不服!我死也不服!”
而此刻的陈星翰,反应则更为直接和暴烈。
他先是懵了,仿佛没听懂那冰冷的数字意味着什么。
当意识到爷爷那庞大的帝国几乎与他、与父亲彻底无关,而仅仅分给他们二房六个亿时,一种被羞辱、被抛弃的暴怒瞬间席卷了他。
“六个亿?!”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茶几,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得陈星冉尖叫起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家四口人,一个也只分到1.5个亿,爷爷是老糊涂了吗?!我可是他亲孙子!陈硕他凭什么拿走一切?!这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挥舞着拳头,冲着律师、冲着陈洛礼、更是冲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硕咆哮:
“凭什么?!啊?!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二房没人了?我爸还在里面呢!你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瓜分家产!把我爸的那份吐出来!把我应得的那份吐出来!”
律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再次重申遗嘱的有效性。
陈洛礼至始至终都面色平静。
陈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上还拉着陆琳琅的手指勾勾缠缠,仿佛眼前这场歇斯底里的崩溃与他毫无关系,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罗凤英看着孙子这副样子,更是心如刀绞。
想她罗凤英一生算计,可最后还是那个女人赢了,她的子孙赢了。
那个女人比她幸运,早早的脱离了陈寿理这个自私的男人,只有她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赶走了她,占了她的万贯家财和老公,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小丑,那个失败者。
比失去财产这些才更让她疯狂。
她又气又急,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奶奶!”
“妈!”
梁沁和陈星冉慌忙扶住她。
现场一片混乱。
咒骂声、哭喊声、咆哮声、玻璃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将这栋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老宅,变成了一个被贪婪、不甘和绝望彻底吞噬的修罗场。
遗嘱,这本该是逝者最后的安排,却成了生者间仇恨与分裂的催化剂,彻底撕开了这个家族最后一块遮羞布,将所有的丑陋与不堪,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最后,陈洛礼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并无多少喜悦,他看着混乱的场面,还是说道 :“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从这里搬走,一个星期后我来收房。”
说完也不管二房人什么反应,率先走了再去。
陈硕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留下二房一家在这巨大的落差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绝望。
第96章 终章
陈寿理的去世似乎暂时压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