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走着瞧呗。”谷井阑道。

话?音落下,一柄长剑呼啸而出,咚的一声定?在谷井阑的身侧,剑身颤动不止,一声声轻鸣像是严厉的警告。

谷井阑知道再多说恐怕要出事,便嘿嘿一笑,身影散在风中,离开了荷塘小屋。

屋中静下来,燕玉鹤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只觉得心境难平,方?才被谷井阑惹起的烦躁未息,就随手合了书撂在桌上,召剑回?来,提着剑出了屋子,打算找几只恶鬼砍一砍。

郁气还未消,雷云慢悠悠飘来,遮天蔽日,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当夜燕玉鹤在屋中没等到人。

她没有来。

她身体的阳气本?就一直在流逝,其后又去了罗刹鬼市,还挖了一个女鬼的尸骨收为己用,照理说阳气已经耗尽,合该来屋中求救才是。雷云狂风之下,满荷塘的花和叶翻滚,燕玉鹤站在窗边往外看,方?圆内除却风声,什么都没有。

燕玉鹤捏了法诀,探入她的梦中,见她身上果?真阴气浓郁,面色苍白如雪,连那双本?来明亮水润的眼也?变得无神,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活气儿一般。不知为何,她十分愤怒,漂亮的脸蛋上染上怒意后比寻常更为生动,无精打采的眼眸也?因此有了些精气。

她瞪着燕玉鹤,分明身量差了一截,也?要仰着头与他争执。她责怪燕玉鹤吸了她太?多阳气,似张牙舞爪的小兽,由于身体虚弱,气势也?消减几分,显得很是无力。

燕玉鹤并不想与她争口舌,本?以为说了他能够救她之后,她就会像往常一样来到荷塘,却不想她竟转头去敲了谷井阑的房门。

她在阳气衰竭时,并不会寻求一只“鬼”的帮助。更让燕玉鹤愤怒的是,谷井阑说的竟然是对的,她为了求生,可以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去做那些渡阳气的行为,并非只有他。

戾气在他心中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烧着怒火,不知名的情绪蚕食他的理智。

他长那么大鲜少?如此动怒,更何况这股怒意来得莫名其妙,寻不到源头,更无法消解。他从不是热心肠的大善人,平日里也?只是诛邪不救世?,一个明确表示不需要他帮忙的人,他合该就此收手,不再理会才是。

旁人的生死,又与他何干?

她去找谁,想做什么,与他都没有半分关?系。

燕玉鹤如此想着,却不知怎么催动了术法,让那扇门与自己的房门连接在一处,听?见外面急促地敲门和她的叫喊,燕玉鹤霍然起身,方?才所想尽数化为泡影,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大步去开门,将?门口的人拽进了门。

燕玉鹤想,她需要的是阳气,整个庙中只有他是活人,能给她阳气,去找谷井阑那个死鬼有什么用?他这便是在救她。

燕玉鹤本?想怒斥她的无知,让她看明白形势,却见她缩在床榻上,血糊了满身,羸弱的身体让她稍稍流露出可怜的神色时就显得极是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戳就立马死在地上。

她看起来有着被欺负的委屈,乌黑的眼眸轻动,虚虚地看他。

奇怪的是,燕玉鹤就被这么个眼神一瞧,方?才心中那汹涌的火焰莫名平息,情绪竟然慢慢趋于稳定?。似乎是觉得人就在眼前,没有再发怒的必要了。

况且她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没有缘由面临任何斥责。

燕玉鹤心道,但?是得让她明白,此处能够救她的,只有他一人。

如此想着,燕玉鹤将?人按在床榻上,落下床边的层层纱帐,把书上所看到的,学?到的内容尽情地在她身上施展实践。

她流下许多泪水,晶莹剔透,将?眼睛洗得澄澈明亮,身体也?出了许多汗,炽热的温度染上他身体的每一处,柔软的肢体时而推拒他,时而紧紧抱住他。燕玉鹤初涉情事,虽然很多地方?生疏不已,却也?对此分外满足,尽心尽力地将?阳气渡给她,填满她的身体,使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孤高清冷的心悄然有了归属。

事后她睡得很沉,不知是不是热,本?能寻求凉爽的东西,将?他抱得很紧,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燕玉鹤深夜不眠,身体尚未从亢奋的情绪中平息,因此有了些时间去观察她。

自幼进太?虚宗,燕玉鹤主修剑,其他术法稍有涉猎,并不精通,但?却能推算出枕边人的身份信息。

她来自一个模糊的世?界,让燕玉鹤难以窥探清楚,却知道她名为薛茗,阴年阴月阴时生,命格孤苦,生活得并不顺利。

命格坎坷之人,大多会养成沉默寡言,自怨自艾的性子,然而这些从薛茗身上却不明显,诚然她十分胆小,但?在危急关?头为了求生所爆发的意志却是罕见的。也?正是初见时她身上迸发出的坚韧,悄无声息地缠住了燕玉鹤。

他将?怀中的人往怀里抱了抱,感受到少?女身体的柔软和温度,满足的情绪一开始并不强烈,像是心腔被凿开一个小口,慢慢往里流淌进清澈甘甜的泉水,然后一点一点地填满,直到他浑身都觉得舒坦,心情也?跟着畅快,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然沉溺其中。

窗外是滚滚雷声和倾盆大雨,屋内却静谧非常,没有杂声。

听?着薛茗发出的平缓的呼吸声,他觉得心口热热的。

我有了妻。燕玉鹤心道。

番外·燕玉鹤

燕玉鹤在十二岁时, 曾向师父提出过请求,希望师父能给柳梦源下禁言咒,禁个一年半载, 如此他就能学会食不言寝不?语,不?以语言烦扰别人?的规矩了?。

然而遭到了?师父的拒绝,并严厉警告他不可对同门师兄弟施展术法。

从那之?后, 燕玉鹤就明白,这?世上?很多说话惹人厌烦的人是不?受惩罚的。

燕玉鹤不?喜聒噪之?人?, 类如柳梦源那种,总是挺着一张呆傻的脸凑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问“师兄,剑为什么叫剑, 不?叫刀?人?为什么叫人?,不?叫猪?”之?类的蠢问题, 让他觉得这世上许多人的话是没必要?听的,听了?便是浪费时间。

薛茗说话倒是不?惹人?烦, 声音也算悦耳, 只是有时也会说一些让人?不?喜的话。

昨夜在床榻上?她哭喊不?停, 分?明是沉溺情欲的享受模样,谁知回去?了?后对这?次房事?的评价极其勉强, 语气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不?满意。

燕玉鹤知道自己在房事?方面生疏,但他自小?到大学东西都极快,从没有学了?之?后就做不?好的事?, 没想到薛茗嘴上?不?说,转头却?在别处跟女鬼抱怨, 如果不?是绛星还留在她身旁, 他还不?知此事?。

燕玉鹤不?觉得自己有错,是薛茗对第一次尝试房事?的他要?求太高才会如此。

尽管如此, 燕玉鹤还是有着?身为丈夫的自觉,书上?说房事?不?和,夫妻便不?和,他的妻看起来不?像是会主动学习房事?的样子,于?是他又找了?一些其他书认真钻研。

可还没等到他下一回实践,薛茗竟然逃走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的。

燕玉鹤想不?明白她为何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而将她带走的人?也着?实可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狡诈之?人?,纯心要?离间他和薛茗,用?意奸险。

她的气息融入鬼市,千百阴魂遮住了?她的行踪,不?论燕玉鹤如何推算寻找都无法确认她的位置,只剩下那个金光闪闪的聚阳符被他攥在手中。

谷井阑站在边上?说风凉话,对于?薛茗的逃走他完全是抱着?看乐子的姿态,目光在燕玉鹤的脸上?搜寻,笑道:“怎么走的?竟然让你我都没察觉到,莫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这?才一走了?之??”

随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燕玉鹤的表情变得阴冷沉郁,敛起的双眸也暗含着?凶戾,整个人?变得极具攻击性,与谷井阑相比,他看起来更像是千年恶鬼。

紧接着?庙内就迎来了?一番大清洗。燕玉鹤的戾气皆附在剑刃上?,将庙中里里外外所盘踞多年作恶的鬼给杀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