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我醒来已过了半月,那时我脑子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任何事,便被阿嫣收留着住下。”司戎安说起这事,脸上有些难为情,当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被陶嫣所救不能不报恩,也无处可去,便留下来给她一个弱女子干活,后来时日长了两人就搭伙过日子了。
“我们曾辗转南元几个村落,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过,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南元普通农家百姓,直到那日我在山头砍柴看到了遥远的江对岸的旗帜……那是刻在我脑子里的军旗……我想起来了。”
司戎安恢复记忆的那一瞬就决定回大元,只是陶嫣是南元女子不见得肯同他走。他身在南元,承蒙陶嫣照顾,不能一声不吭地走了,因而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他不是她的丈夫,是攻打南元,是敌国的将军。
陶嫣却似早有预料,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原来她救他时见身穿战甲,害怕惹事便把战甲扒下,换给了别人并将其推入河中。
然而陶嫣知晓这些,竟然愿意同他一起走,他才知陶嫣也是可怜人,遂带着她一起到了约见萧淮笙的地点。
司元柔轻轻握住父亲的手,这双挥刀执剑,保家卫国的手竟然在乡野砍了多年柴,上面的茧不是操练武艺留下的而是辛劳生活的痕迹。她虽没看见父亲昨夜回来的样子,父亲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想来也好不到哪去。父亲不是特别精细的人,但想到他可能几年吃不饱穿不暖,司元柔便心疼坏了,对他多年不回家和他与陶氏之间的事不那么介怀了。
“爹爹回来的事还没告诉京城,阿笙即刻修书告知陛下,爹爹回京还做你的大将军!”司元柔轻轻拂过父亲的鬓角,“做回大将军您就和以前一样了。”
“好!”司戎安一定要回京恢复身份,才能有底气给司元柔撑腰,让司元柔甩了萧淮笙另嫁!
萧淮笙心头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司戎安看他的眼神极为冷漠,跟从前一口一个兄弟招呼他的亲切老大哥样完全不同,“岳父好好休息,小婿马上差人向宫里和将军府送信。”
“你送信归送信,但别叫我岳父。”司戎安实在受不了这个称呼,他这些年饱经风霜已经显老了,还被萧淮笙这么叫,真把他叫得垂垂老矣似的。
“岳父,礼不可废!”萧淮笙坚持要这般称呼,司戎安不认便是不同意他跟司元柔的婚事。他好不容易一辈子喜欢一个女子,才与司元柔两情相悦没多久,眼看着他能解毒便可与司元柔修成正果,怎么能在这时候被司戎安横插一脚?
且司戎安对司元柔极为重要,他的话司元柔一定会听。
司戎安斥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存心气我?”
“等回京我就禀明陛下,让你们和离!”
萧淮笙脸色一变,严肃道:“不可,绝不和离。”
“那休书也行!”司戎安退一步,铁了心要萧淮笙放了司元柔,哪怕司元柔被休也能再许个好人家,若许不到就养在将军府一辈子,她不该被耗在淮王府。
“休书……更不可能!”萧淮笙掷地有声,“我既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到底。”
这话听在司戎安耳朵里就是纠缠到底绝不放过,他转而问司元柔,“你想不想跟他离?别怕爹爹回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司元柔望了萧淮笙一眼,稍显羞怯,答道:“我和他挺好的,不想分开。”
司戎安无法理解,多年不见女儿竟然联合外人气他?真当他死了不成?
第116章 父亲不同意的婚事不作……
司元柔在父亲面前承认对萧淮笙的依赖与眷恋,很不好意思,简单说了一句后便垂首不敢看父亲,眼角余光偷偷看萧淮笙,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笑意,心中暗笑他倒是得意起来了。
“淮笙,军营中是否还有我们其他旧部?”司戎安岔开话题问萧淮笙,“有的话我想见见他们。”
萧淮笙意会,点头淡淡道:“我去安排。”
说完,他给了司元柔一个安心的眼神先行离开,留下司元柔父女独处。
司元柔更加紧张了,父亲把萧淮笙支开,“爹爹要和我说什么话不能让阿笙听见?”
“我和你多年不见,不能说点父女悄悄话了?”司戎安心中吃味儿,说出的话带着酸溜溜的感觉,俨然跟萧淮笙抢起了司元柔。本身就是他的女儿,怎么成了亲就向着萧淮笙,不跟他当爹的像以前一样亲近了?
一定是萧淮笙迷惑了司元柔!
司戎安让司元柔坐得离他近一些,厚实的手摸了一会儿司元柔的发顶,推心置腹道:“小柔,淮笙比你大许多,你们年纪并不合适。爹爹一直视他为优秀的皇子、靠谱的兄弟,却绝不能认可他是一个好女婿。爹爹想你的夫婿该是年轻有为且与你年纪相仿,你们有许多话可说,也有漫长的岁月要走。”
“阿笙年纪只是比我稍微大得多一些,但也没有到很夸张的地步。”司元柔争论道:“普通人家兄弟姐妹还有相差十几岁的,阿笙比我年长十岁其实算不得什么,我不觉得他年纪跟我说不上话。”
“你是被他哄住了!”司戎安身为男人,太懂条件优越的男人想哄一个女子死心塌地有多容易,“他比你年纪大便意味着他的学识、资历与谈吐都胜过你,你喜欢他身上的好处,不过是年龄带给他的优势。但年龄也会给他带来劣势,你们现在都年轻看得不明显,等再过三十年,你还会喜欢他吗?”
司元柔当真想了一番,三十年后的萧淮笙应该头发灰白了,但不见得不好看,而她三十年后尽管比萧淮笙小,也不见得年轻漂亮,“每个年龄都有特点,我喜欢他现在,也会喜欢他的未来,阿笙必然也是如此。”
“就算不考虑年纪,他的身体……”萧淮笙的身体状况司戎安刚打听到,仅仅听过一遍他就怜悯萧淮笙的遭遇,但不代表他的同情愿意把女儿送上给萧淮笙冲喜,“他身体治不治得好尚未可知,就算你们来此寻医问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不是吗?且即便解毒,他的身体会不会有遗留症状?你现在照顾他,以后就得这么照顾他一辈子。”
“嗯,我都想过。”司元柔颔首,“我愿意陪着他,照顾他。”
这本就是她嫁入淮王府冲喜的初衷,为了感谢那时他在萧彦刁难她时毫无理由的信任与相护。
担心父亲误会萧淮笙单纯被她侍奉,在家是个难伺候的大爷,司元柔解释道:“阿笙并没有让我照顾太多,反倒是他照顾我多一些,帮我暖手暖……”
司元柔说着一顿,她缠着萧淮笙帮忙暖身子的事不能告诉父亲,换了旁的说:“还把王府交给我做主,顺着我的各种想法。总之,他很好。”
司戎安脑中想象力萧淮笙抓着他闺女手不放,美名其曰帮忙暖一暖实则吃豆腐……
“你一定是被他蒙骗了!”司戎安呵斥一声,恨他没给司元柔把好关,让单纯的她被心机男人忽悠了。
司元柔乖巧地眨了眨眼,父亲一定对她和萧淮笙的相处状态误会了,殊不知起初是她图萧淮笙身子热,“咳,爹爹,我并不介意阿笙的身体,哪怕他永远不好也没关系。如果您介怀,那您克服一下。”
克服?司戎安看他闺女是想把他克服!
“可他是皇家人,爹爹虽然效忠皇家,视其为不可动摇的君主,但也见证过皇家纷乱。”司戎安压低声音说着,他趁萧淮笙不在才能把一些私密话和冒犯的话讲给司元柔,若非担忧她深陷泥沼不自知,司戎安不会把皇家的阴暗面告诉她,“你听过的秘闻少,但淮笙中毒的内情你当知晓,单凭这一件事淮笙一辈子就不会真太平……”
司戎安的手稍微往上指了指,沉默着摇了摇头。
“不会吧?”司元柔觉当今圣上对萧淮笙不错,难道也在忌惮萧淮笙和防备他吗?
司元柔的不相信,让司戎安彻底信了她傻,“没有不猜忌不防人的君主。爹爹就说你不知道,趁着淮笙还没被牵扯入大事,你当尽早脱身。”
“我怎么能离开他?”司元柔绝不可能干出危机前独自跑的事,“难道爹爹会在阿笙遇险时不管不顾,您能回来可多亏了他帮忙!”
“我不会坐视不管,只因视他为兄弟。我帮他归我的事,我一人在不影响家族的情况下出手便算了,但让你来我不同意。”司戎安点了司元柔的脑门,“你懂爹爹的意思吗?那不是你的责任。”
司元柔沉默一会儿,她当然懂父亲的担忧,认为她一个女孩子不该被皇家的纷争牵连,在父亲的羽翼下平安度过一辈子就好。但事实哪有这般简单和理想,“我已经牵扯进去脱不开身了,若父亲担忧我,便视阿笙与我一体吧。”
她跟萧淮笙成婚两年多,即将满第三年。在外人眼中他们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密不可分。且在外还有萧彦的虎视眈眈纠缠不休,司映洁蛰伏于暗处不知何时要对她动手,司元柔自知离开萧淮笙并非明智之选,父亲不一定能挡住萧彦但萧淮笙必然可以做到。
父亲离开的这些年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估计以为她在京城过得不错,被将军府的家人照顾得很好……但其实将她照顾得好之人是萧淮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