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思念太过,司元柔一知父亲还在世除了极盛的喜悦,还有些许的怨,怨他不早些回来,怨他对她的苦一无所知。但理智上司元柔知晓父亲当有苦衷,所以这份薄弱的怨只短暂在心头划了一瞬便消散了。事到如今,只要父亲真能活着回来,她就知足。
“父亲说他在哪里了吗?我们去接他回来!”
萧淮笙犹豫了会儿,不忍打击司元柔的兴致,但瞒她亦是无益,“没有。”
司元柔果然笑容淡去,转为担忧。萧淮笙狠了狠心道:“鸽子大概从南元飞来。”
一瞬间司元柔想过多种可能,最令她信服且牵挂的便是司戎安战时被南元擒获,南元为掩人耳目丢了一个假的尸首?
她说与萧淮笙听,萧淮笙沉思一会儿,“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当时与南元战况激烈且混乱,我与你父亲分两路并未亲眼见到他那边的情况。”
他这么诚实,司元柔更加忧心。父亲作为敌方将领被擒获,在南元过得什么日子她不敢想,五六年了,父亲恐怕日日夜夜在南元受尽苦楚,而她这个女儿竟也一无所知。
“但你父亲如今能给我们传信便是好消息。”萧淮笙托着司元柔的胳膊,生怕她撑不住,后来更是干脆把人抱到腿上心疼地摸她微微发白的脸,“我回信了,你父亲一有机会肯定尽快与我们联系。不要担心了,至少他活着。”
至少人活着……已是万幸!
司元柔点点头,静静靠着萧淮笙胸前。但她做不到不担心,思绪无时无刻不纷乱地想着父亲过得什么日子,或者出了其他状况父亲不能回大元,或者被南元发现他向外送信……
她的惶惶不安萧淮笙看在眼里,等她父亲的消息比等他自己医治方法的消息也更加紧迫。萧淮笙日日跟着船队在江面巡航,每日尽量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盼着得到回音却是无果,赶回府中已至深夜,这个时辰司元柔该睡了,然而司元柔每每在床头留一盏灯等他回来,见萧淮笙不说话她便明白了。
她前世这个时间并没有听闻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因为这时萧淮笙并未被皇帝派到边境,皇帝已去萧彦登基,萧彦根本没想过让萧淮笙来震慑,只一心想着与南元交好。
但南元与大元交好之后,司元柔仍然没有父亲的消息,按理说父亲若平安无事,该能归家报信才对。除非父亲依然被南元扣押,南元不是诚意交好不肯放父亲回来也可说得通,或是父亲有其他回不来的理由。
父亲的信只传给萧淮笙,从未传给过大元其他驻边的将领,也没往京城的将军府送过信,想来他一定遇到了极为难解的困境,且只有萧淮笙能信任。司元柔无比庆幸她给萧淮笙冲喜,还拖住了当今皇帝的命,影响了萧淮笙的人生也给她自己带来好运。
司戎安的回信在十日后,期间司元柔与萧淮笙度日如年,左盼又盼终于等到了那只丑得独特的鸽子。
司元柔得了回信心情转晴,对萧淮笙道:“你不要说它丑,它多可爱!”
萧淮笙没顶嘴,但坚定不移地认为这只鸽子丑,丑得不会有司戎安之外的第二个人用。
这次司元柔拆信,她打开还是一张细小的字条,上面写着:明日子时来我家,在江对岸的槐树林。
父亲要见萧淮笙了,司元柔跳起来抱住萧淮笙的脖子,举着字条给他看,“我们一起去吧?”
江对岸是南元,她跟萧淮笙一起在明日夜里偷偷潜过去。
“不可。”萧淮笙自己去就罢了,偷偷潜入对方国境这种事绝非易事,且此时南元那边想必盯着江面非常紧,鲜少松懈,带着司元柔太过危险,“你好好待在家中等我回来。”
“可我很想去见父亲,我将近六年没有见过他了。”司元柔求着,“我不会给你添乱,会尽力自保也会一点水性,让我去吧。”
萧淮笙并非担心司元柔拖后腿,“若这是个陷阱,我去便是入圈套,如何能带着你?”
“可你说过这鸽子、苞米排骨汤、字迹都是我父亲的,不会有假。”司元柔不肯放弃,也不愿信这是圈套。
“但凡有万一的可能,我都不会带着你。”萧淮笙态度异常坚定,甚至叫来亲卫看着司元柔不准她乱跑。
鸽子、苞米排骨汤、字迹都是真的,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司戎安被南元控制,在逼迫中写下信息也不是没可能,尽管以萧淮笙对司戎安的认知来说几乎不可能,但他自己冒险也罢,绝不能带着司元柔。
明日子时,萧淮笙一袭黑衣融入夜色,在江边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向南驶去。
第114章 少将把小姐娶回家了……
江平海阔,茫茫夜色中一眼望不到头。萧淮笙盘膝坐于船头,黑色的斗篷遮住他的身体,兜帽盖住头颈,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江上有人。他身后船夫也是相似打扮,正卖力划桨,驱使小船向前行进。
这一夜并不太平,船行至江中央,忽然天降大雨,风浪骤起,翻涌的江水摇得小船起起伏伏,萧淮笙坐得稳影响不大,船夫站着却不容易。
“王爷,此时不易航行,前路未知,是否返回?”船夫抹一把脸上滚落的雨水,询问萧淮笙的意见。
萧淮笙隔着雨幕望向江对岸,那是司戎安在的地方。这段距离还很远,可回去的路也不近。往回划是划,往前也是一样,只要能尽快上岸便没有大事,“往前!”
司元柔那样期盼地等他,等她父亲回去,他怎么能半途而废让她失望?
狂风骤起,司元柔房里的灯乍然被吹灭,她紧忙起来以手遮挡着又点上,接着关好门窗。关窗时雨飞溅在她身前,湿了寝衣,司元柔换下潮湿的衣物,不禁担忧外面的情况。
船夫得令,继续前行。待快行至岸边,南元瞭望台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下方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萧淮笙抬手示意船夫先停下,不要进入瞭望台的视线,准备绕行。
可看守江边的瞭望台非常密集,很难找到一处较暗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潜入。雨声掩盖了其他声音,船夫可小心翼翼地跟萧淮笙交流,“王爷,我们过不去。”
“再进二十尺。”萧淮笙如此吩咐。光晕分最亮的圆心和稍显昏暗的边缘,萧淮笙此处没有光亮,他推测再稍微前进一段不会被发现,那些瞭望台上的兵将隔着滂沱大雨看不清将将被照亮的边缘地带。
船夫听令仔细又缓慢地往前划了一段,可这仍然无用,他们还是不能突破瞭望塔的监视上岸,又怕哪个眼力极强之人注意到他们这处江水波纹有异,发现他们。
萧淮笙眼睫被雨打湿,雨水不停从他脸上滑落将他的眼睛冲刷得格外亮,他克服雨水流入眼中的不适强撑着睁眼,静静等待时机。
风,雨,已经是天时地利,这次若不成,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风吹得雨夜中两人格外寒冷,尤其萧淮笙病体未欲,浑身湿透还在继续被风吹雨淋不知坚持到何时才可,船夫劝他再等一会儿不行便先返回,这样干等着伤身。
萧淮笙不语,船夫认命般先把船里的积水往外舀去。忽然,船夫感到眼前一暗,竟是一处瞭望塔的火光熄了,江面映照着的连绵火光缺了一个口子。
就现在,船夫用尽全力冲破了南元士兵的监视,划过那一段江水。然而在快上岸时,他们遇到了巡逻的一队将士,约莫十几人。
幸而那些人撑伞举着火把,萧淮笙先看见他们,他们后发现岸边异动。
在几人喊出声音前,萧淮笙率先用银线划破了他们的脖子,其中领头的不死心要凭余力点烟火报信,被萧淮笙夺过后扔进了水里。
解决掉这一波人,萧淮笙才算悄无声息地潜入南元。
船夫一个个将人推入水里毁尸灭迹,此时黑夜分不清血水与江水一推完事儿,换了白天万万不可如此行事。还剩最后两人时萧淮笙让船夫把他们衣服扒下来以防万一。
此处可能还会遇到南元巡逻的人,萧淮笙不情愿地穿了别人的衣服,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往字条上所说的槐树林前去。
他在江上一直盯着对岸看找槐树林,然而沿江一代几乎看不到槐树,想来司戎安就算约见也不会选在被南元兵将监视的江边之处。萧淮笙幸好目力不错,能往更远的地方看去,也可看到一些细微之处判断那是否是槐树。
在离江约三里远处一座山头,萧淮笙看到那里似有一片槐树,也只有那处有,他便踩着泥泞的路向那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