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1)

他又着手联系了南元几次,盼着尽快有回音,哪怕希望渺茫。

几日后,萧淮笙组织船队抵抗南元来扰的渔民,暂且没动大元驻扎边境的军队,而是选择一些身强体壮有武艺的百姓护航,将事态稳定在百姓的口角纷争。

这般民对民,南元那边也抓不住大元的小辫子借机生事。同时萧淮笙安排了边境士兵的操练,日日在江边练习武艺骑射,喊着震天响的口号,还挂起了“淮”字军旗,用以威慑南元。

如此几日下来,南元那些嚣张的恶民都有明显收敛,至少他们也懂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手持□□身披利甲的将士。且“淮”字军旗一挂,某些听闻过萧淮笙名号的人一下子吓破胆,连下水都不敢了生怕被逮住算旧账。

他们数年前听过萧淮笙的威名,那时萧淮笙与司戎安曾在此作战,哪怕当时三岁小儿都能叫出这两人的名字,认得他们的旗帜。后来萧淮笙沉寂多年他们以为萧淮笙不会再回来了,都松一口气,哪曾想他说来就来,旗帜未变依旧能唤醒他们当时的记忆。

萧淮笙眼见效果不错,暂且按兵不动。南元边境那边一定也会有所反应,他时时刻刻观察着,一刻不停地操练将士,准备随时应战。与南元虚假的平静,终究是要打破的,祖上一支皇脉的萧氏分为两国终究还是一家,同样一山不容二主。

然而萧淮笙没等到南元的将士有所异动,却在营中收到一只飞鸽传来的手书。萧淮笙逆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看那种羽毛颜色纷杂的鸽子,不禁嘴唇颤动,这样的信鸽,丑得像只灰麻雀,只有一人喜欢用……

那鸽子在天空盘旋一阵,似在寻找目标。萧淮笙身侧的一名百夫长拿起弓箭道:“王爷,属下将其射下来。”

“不要!”萧淮笙还想再确认一番,静静等待信鸽自主选择谁。眼看着信鸽忽然对着他俯冲下来,萧淮笙的呼吸下意识停止,生怕惊扰了信鸽使它飞向远处。

那百夫长更慌张了,“王爷,小心!”

从高空直接冲下的力道并不小,撞在人身上完全可能被伤到。

但萧淮笙仍然稳稳站着不动,脚步分毫不移,而那信鸽在他身前几尺远的距离骤然减速,悬在半空扑棱两下翅膀后飞到萧淮笙肩上轻轻落下,抬起翅膀啄几下羽毛,看得那百夫长啧啧称奇。

萧淮笙轻咳一声掩饰激动,“无事,妻子送来的家书。”

百夫长恍然大悟,难怪萧淮笙那么从容,想来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想来也是有趣,听闻萧淮笙的落脚点就在军营不远处,有什么事差个人走过来说一声也不费力,偏偏王妃还专门驯养了鸽子送信,实乃他不能理解。

百夫长告退,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夫妻了。

萧淮笙回到自己的营帐,挥退众人后小心翼翼抓下肩头的鸽子,拆开他腿上的竹管,里面掉出一张非常小的字条,上面仅仅只有一行蝇头小字,却还能看出书写之人的张扬笔锋。

那上面写的是“去不去我府中喝玉米排骨汤”,萧淮笙捏着字条的指节禁不住颤抖,玉米排骨汤是司家老夫人炖的,而会邀请他去府中喝这种汤的只有一个人!

时隔多年他杳无音信,所有人都当他死了,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可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这只鸽子估摸着自南方飞来,也就是说他此时身在南元?

萧淮笙犹豫一会儿,有一瞬怀疑消息真假,但眨眼间否决了。不可能有人知晓这种细节的东西,除非是本人所写,也就是说他当真身在南元多年不跟大元联系,也不回府。若非萧淮笙来此挂起旗帜,是否永远得不到他的讯息?

萧淮笙落笔写了一个“去”字,又原模原样地绑回鸽子腿,把鸽子放了。他难得早早从军营回去,直奔司元柔房中。

第113章 赴约

司元柔在院内如往常一样看账,窗外秋阳灿烈,明亮的阳光撒入院中和房内却并不炎热,只看着便觉心情舒朗,她缓缓翻动书页,哒哒拨动算盘,听闻萧淮笙白日突然回来,一脸惊讶!

“今日这么早就忙完了?”司元柔放下账本问道。

萧淮笙沉声道:“有更重要的事。”

他让司元柔的婢女彩玉彩云几人先出去,没允许不准进来,又亲自去关紧门窗,确保不会走露一丝风声,然后直奔司元柔而来。

司元柔忽生紧张,萧淮笙向来严肃,但鲜少慎重到这般程度,她不禁担忧起来。

萧淮笙坐于司元柔身侧,摊开掌心托着字条给司元柔看。他一路上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想,心潮澎湃汹涌,掌心发汗微微弄潮了字条,将其捏得皱皱巴巴。一想到司戎安还活着不仅他自己喜悦,司元柔定然比他更欢喜。

司元柔不明所以,疑惑地展开字条看到一句奇怪的话,谁邀请别人去家中做客写这种字条?但她很快发现不对,这个字迹对她来说非常久远,已经模糊得记不清了,但苞米排骨汤却令她想起父亲。

每每父亲回家,祖母都会炖一锅苞米排骨汤让全家人喝,二叔他们一家不喜欢这个汤,通常让给了喜欢喝的父亲,所以司元柔小时候能和父亲喝到双份的排骨汤。

她不喜欢太肥的排骨,一定要挑到父亲的碗里。

司元柔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指尖上力道忽轻忽重失控似的拿捏不好,昭示她此刻的紧张。

“你有朋友喜欢吃这个吗?”司元柔试探着问道,父亲已经去世,萧淮笙有别的朋友邀他才正常。刚才一瞬她被勾起回忆罢了,竟生出离奇的念头。

但这个字迹司元柔拿不准……

萧淮笙断然道:“只有你父亲。”

司元柔的手微不可查地又颤了一下,弱弱问道:“你在哄我吗?”

她五六年前看到了父亲被抬回将军府的尸首,将军府一众人哭嚎声不绝。年幼的她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抹了两把眼泪坚持要见父亲一面,任凭祖母和二婶怎么拽她回去都不肯放弃。

父亲的脸对那时的司元柔冲击巨大,那是张被火烧了一层又被水泡胀过的脸,而从遗体边境运至将军府已经更加难以辨认,但司元柔记得父亲身上闪着金光的战甲和他怀里揣着的母亲送的玉佩。

那样可怖的一具尸体,司家老夫人看到的当场就摔在了地上,二叔一家更是有多远躲多远,一脸嫌恶,唯有司元柔敢甩脱阻拦冲上去看,没有人比她看得清楚。

记起那时的情景,司元柔又生伤悲,浑身无力地坐下沉默着。

“你父亲的死或许有问题。”萧淮笙回忆道:“当年我找到你父亲遗体时曾经辨认过,他的牙齿跟你父亲的不太一样。只是那时我也不确定,况且我只能找到那一具身穿你父亲盔甲的遗体,看那盔甲的磨损痕迹便知是你父亲的那件不会错,所以我怀疑自己记错了,暂且将其带回京城。”

司元柔倏地抬头,乌黑却明亮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那你当时没有再找找我父亲吗?”

萧淮笙当然坚持再找,他不信那具遗体是司戎安的,军中将士都当他被打击过度神志不清了,“我当时遣两百精锐沿江搜寻十日无果,直到父皇传召不得不班师才回京。路上……我又遇袭,这件事才耽搁一段时间。但后来的几年我仍在关注你父亲的消息,若他活着一定会回将军府,可我等了他多年都无音信……”

萧淮笙遇袭之事正是萧泓笙谋害他后身体抱恙的对外借口,他那时正赶上被自己亲兄长毒害,又被父皇不信任与责怪,还能惦记着司元柔的父亲,司元柔已经很感激了,可司元柔仍难难以相信父亲当真也许还活着。

“父亲和那尸体的牙齿不一样,旁人没有发现这点?”司元柔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父亲的牙齿洁白整齐,没有很容易让人记住的特点,像虎牙或者缺了哪颗之类的,不是特别亲近天天盯着看的人很难记下来。

萧淮笙自然不是特意去记过司戎安的牙,“我与你父亲驻扎野外时曾一起打猎烤肉,吃的时候你父亲急,硌到了里面的牙。据你父亲所说碎了一小块儿,但具体的我没看到,不知碎的是哪一颗,只是看到那尸体的牙齿皆完好无损才起疑。”

这件事不光彩,幸而在场的只有他和司戎安,司戎安三令五申不准他外传,所以这事儿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这般说来父亲真的还活着,他隔了多年终于肯联系家人了,司元柔喜极而泣。

她太过喜悦,未察觉萧淮笙神色异常,已经幻想着父亲回来后的模样了。多年未见她长大了不少,父亲应当还正值壮年,不会有太多变化,她肯定能一眼认出,却不知父亲能不能认得她?

她嘴上不说但日思夜想着父母,尤其她在家中受了委屈没人撑腰时,特别怀念父母在的时候。若是父母健在,她前世不会被萧彦肆无忌惮地欺辱,今生也不会早早跟将军府断了关系像个没根的浮萍,唯有萧淮笙身边可让她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