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全突然重重叩首:“陛下他......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娘娘啊!”
桑余的手指捏紧手里的杯子,指节泛白。
她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他凭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我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把他扶上那个位置,他为了那把龙椅杀了那么多人,他又在折腾什么……”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陆晚宁的算计,冯崇的耳目,满朝文武的逼迫。
祁蘅就算坐在龙椅上,又能有什么选择?
桑余在宫里待了十一年,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但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解他的义务。
桑余闭上眼,睫毛轻颤,果决道:“我已经是识衍的妻子,与他心意相通,也再不是桑余了。我的父亲,因惠太妃而死,这是我们都没办法逾越的沟壑。”
桑余站起身,准备离开,最后说:“他如何,也都与我无关,这是各自的造化。病了就去找太医治,吐血就好好吃药,我去见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赵德全望着桑余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满是痛色。
他明白她的恨,也明白她的挣扎,可此刻,他只能哑着嗓子再次开口求她
“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啊!”老太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辈子没怎么大声说过话,此刻只觉得喉头撕扯一般的疼:“他们都说陛下无碍,可老奴知道......他是夜夜疼得蜷在龙床上发抖,这三年,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桑余的脚步顿住。
“怎么会束手无策?”她倏地转身,不相信:“太医院那么多御医都是吃干饭的吗?宫里的不成,就去找民间的!不过是头疼之症,总是能有办法。”
“没用的......”赵德全佝偻着摇头,泪水砸在地上,“陛下他......已经不在乎了。”
一个人没了求生之欲,哪怕华佗在世,恐怕也医不好了。
赵德全突然扑上前,枯枝般的手抓住桑余的裙角:“娘娘!陛下他快疯了!那异香日日折磨着他......他明明知道是毒,却还是......”
桑余眉头骤然紧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轻声问:“什么异香?”
赵德全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散发出残余的甜腻到诡异的气息。
“是南疆进贡的一味香料,说是能镇痛安神。陛下头疾发作时疼得不行,太医开的药都不管用,只能靠这个压制。”
桑余接过,闻了闻,是从来没见过的味道。
赵德全老泪纵横,“陛下他几乎是日日燃用,起初还能在每日晨时清醒过来,可如今......前夜里陛下竟对着空殿喊您的名字,说看见您给他熬药,拉着春连又说了许多话,翌日便昏睡了整整一天!”
“娘娘,那香,快把他的命烧透了啊!”
桑余听着赵德全的话,桑余却好像没有听明白,脑中仍旧一片空白。
这世上有这样一种羁绊两个人恨过、伤过、分离过,甚至恨不得对方死去。可一旦想起对方,那些刻骨的恨意里,偏偏又掺杂着无法抹去的曾经的确存在的情愫,这是桑余怎么也没办法可以抹除掉的。
因为恨和爱从来都是缠绕在一起的,不是单单能抽离出其中一段的。
十一年有多长,这些记忆就有多深刻。
祁蘅堕落,比曾经发现祁蘅不爱她,还让桑余意外。
他那么骄傲,那么强的自尊,怎么可能自己将其全部碾碎?
“他......”桑余喉咙发紧,“用了多久?”
第242章 怀疑
赵德全在心底算了算,闭上眼,声音颤抖:“满打满算……两月有余了。”
两个月前?
桑余皱起眉头,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阿依娜。
两个月前,那正是南疆使团进京不久的日子。
是她给的祁蘅这些香?
是祁蘅自己要的么?
他一向对自己苛刻能忍,年幼时哪怕染了风寒,也要几夜几夜的熬,只为能在国子监的书试中争个第一。
他怎么会自愿染上这种东西?
这香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让他心甘情愿的被一寸寸蚀空自己的骨血。
桑余想不明白。
或者说……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担心什么……
不是还爱他,只是失望,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
她看着长大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自甘堕落?
祁蘅,你失去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从惠太妃病逝后,这世上都再没一个你所在乎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你为什么要这么自暴自弃?
到底是什么东西,比皇位还重要,值得你堕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