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轻轻抬起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透着微光。
她声音很轻的问:“陛下可还记得,惠妃娘娘从前教过我们两个字体面。”
祁蘅静静地听着她说。
“那些年,我们都太不体面了,闹得满城风雨,害死了那么多人,这是你我的罪孽,过不去的。”桑余转过头,目光平静如水,“但如今,我们都该学着留些体面了。”
“那...”祁蘅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你能不恨我了吗?”
桑余微微颔首,收回目光,很认真的回答:“作为臣民,不该去怨恨一位很好的明君。”
她说的是不该,而不是不想。
她总是想逃。
逃避是桑余一直以来护着自己的方式,亦是本能,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又不惹怒权势,又不说违心的话,话说一半,真正的想法,也只亮出一半。
祁蘅听懂了。
所以他了然的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看见远处的梧桐树往下落了一地的叶子,两个小童围着树跑,姐姐拉住了弟弟,两个人玩着一地的枯叶,枯叶仿佛又活了。
“可作为桑余……还是会恨那个很坏的祁蘅,对吗?”
她不愿意说明地真相祁蘅替她说。
祁蘅明白她。
却不会再因为这样的真心而觉得愤恨恼怒。
那个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心,心甘情愿的为对方考虑的人,变成了他。
桑余皱眉,直唤他的名字。
“祁蘅,你又疯了。”
第237章 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桑余的指尖微微收紧,捏紧了手里糖葫芦的竹签。
“祁蘅,”她提醒他,“你又疯了。”
“我没有。”他仰起脸,斑驳的屋檐的影子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我已经……我已经快没有机会了。”
桑余以为他指的是过去的错误无法挽回,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陛下还有以后。以后,您可以好好开始,人生在世,山高水远。”
这句话,桑余曾经留给过季远安。
现在,她想留给祁蘅。
一句话而已。
祁蘅却只是摇头,忽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谢谢你,阿余。谢谢你……还愿意陪我吃糖葫芦,至少做了曾经没有做过的遗憾。”
他刚刚看到树下有两个小童。
像他和桑余的幼时。
在那一刻,祁蘅是真的无比渴望要回到过去。
桑余心头蓦地一刺。
但她又想起,想起陆晚宁或许也曾这样陪他坐在街边,或许不止是糖葫芦。
祁蘅又在感怀什么呢?
他什么都拥有过。
她咬下最后一口红果,酸涩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她拧了拧眉头。
“天色已晚,陛下该回宫了。”
她站起身,就要离开。
祁蘅猛的意识到自己又要被桑余赶回去了,赶回那个偌大空旷、只有他一个人的皇宫里。
“阿余!”
祁蘅突然抓住她的袖角,又像被烫到般松开,迟钝又小心的问:“这次……我没有做错事,对不对?”
桑余停住脚步。
她转身,低头看去。
看着这个坐在台阶上的帝王,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单薄又脆弱,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年,求救一般望着自己。
他在求救什么呢?
他又没有深陷泥潭,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最看重的皇权,他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求救的眼神?
他不是一向都能掌控一切么?
桑余想不明白。
祁蘅又问了一遍:“我又做错了吗?”
桑余微怔,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