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去猜。
与她的关系不大。
若真有什么,宫里的太医也会有办法的。
路边有个小孩儿,怀里抱着一扎糖葫芦叫卖。
快入冬了,已经可以开始卖糖葫芦了。
祁蘅忽然回头,叫住他:“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小童怯生生停下脚步。
祁蘅走过去,挑了两根最红的,又扔给小孩儿一小锭金子。
红果上的糖衣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给。”他递过一根。
桑余怔在原地。
记忆里那个在冷宫里和她分半块糕点的少年,在某一瞬间和现在的祁蘅重合。
变成此刻正举着糖葫芦,眼底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祁蘅。
她没有接,想要拒绝。
“阿余,”祁蘅忽然轻声说,“我们还没一起吃过糖葫芦呢。”
我们一起过过苦日子,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背水一战,一起互相猜疑,一起互相恨过,一起彼此折磨过……
却连一起好好的坐在一起,吃一根糖葫芦都没有过。
祁蘅想到这里,觉得心底苦涩。
他对不起桑余好多好多事。
他笑着,把一根糖葫芦重新递给她。
糖浆的甜香在空中弥漫着。
桑余终于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指节。
两人并肩坐在书铺外的青石阶上,远处早市人声喧嚷,近处只有糖衣碎裂的轻响。
祁蘅问:“甜么?”
桑余有些局促,她觉得不安,又不妥,可祁蘅又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糖葫芦的确很甜很甜。
祁蘅咬了一口,说:“其实,我也没有吃过,没想到这么甜,从前出宫时,回来应该给你带一根的。”
桑余没说话。
过分的提起从前,桑余并不喜欢,因为从前于她而言,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如今回忆起来,只有祁蘅的那些随口编出的谎言。
她只是发觉,祁蘅没有自称“朕”。
祁蘅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甜中带酸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他望着远处熙攘的街市,忽然开口:“阿余,你可知道以前你还没出宫的时候,最害怕的是什么事情呢么?”
桑余转头看他,糖衣的碎屑沾在唇边。
她不知道,祁蘅也会有害怕的事么?
“是那年太医跪在殿外,说你若是再这样郁结于心......”他的声音哽了哽,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竹签,“怕是熬不过两个春秋。”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祁蘅忽然又笑了,眼底却泛着水光:“所以现在,能与你,坐在阳光下吃糖葫芦,我比得到什么都还要欢喜。”
桑余不知道,自己曾经竟还有过这种时候。
更没想到,祁蘅会害怕。
可那时,他分明就没给自己留活路。
“陛下,不要说这些了,没有意义。”
祁蘅顿了顿,点头。
也的确不再说了。
“如今,是你我最好的结尾,你应该纳一个真心于你的妃子,与她一同,伉俪情深,共同为大元谋太平……”
这次轮到祁蘅不想听了。
他打断:“我这次,不是来威逼利诱你回去的。”
祁蘅的意思是,能不能……不要那么着急想赶走我?
其实离开他三年,桑余一直在遗忘,试图把这些事情从她骨髓里彻底剥离干净,没有人会比她更恨祁蘅。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去正视过此事,正视过他们之间的干系。
只是祁蘅今日说的话很奇怪,是桑余从来都没有听过地感受,像是最后一面时才会有这样释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