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李识衍深深一揖:“回禀少主,这具尸体上,并未发现您所说的那些旧伤。”
李识衍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声音发紧,缓了许久,才追问出那句话:“你们确定?一处都没有?”
仵作恭敬答道:“尸体左臂确实有一处贯穿伤,但看愈合程度,应是近两个月的新伤。除此之外,骨骼完好,并无其他伤痕。”
李识衍的目光缓缓落回那具焦黑的尸体上,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桑余。
这是陆晚宁。
陆晚宁胳膊上的伤,是他亲自刺的,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没想到,这个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如今竟被祁蘅推出来做了替死鬼。
那真正的阿星呢?
李识衍站在荒凉的坟场之上,秋夜的冷风灌进他的衣袍,却浇不灭心头翻涌的暗火。
好一个偷天换日。
好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位帝王,还真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玩弄人心。
李识衍眼中冷意渐起,既然他要演这出戏,那自己便奉陪到底,跟他演到底。
被人时刻玩弄的感觉不好受,李识衍还是比较习惯于黑暗中静观其变。
再睁开眼时,李识衍眸中已是一片漠然。
他转身,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尸体埋回去吧。”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必立碑了。”
那日过后,祁蘅来得越发频繁。
今日带些新做的点心,明日问她想吃什么菜式,总寻着由头往她跟前凑。
桑余面上不显排斥,可又怕太安分,惹得他起疑心,这个人本就是满腹算计,格外多疑。
所以桑余只作出一副认命的淡然模样,不抗拒也不迎合。
果然,这样的确让祁蘅没有发觉任何不对,甚至觉得就该如此。
她恨着自己才是正常的,但却又无法逃离,这样的欲拒还迎让祁蘅觉得心安,更得寸进尺。
这日,祁蘅命人抬来好几个衣箱,掀开时满室流光。
“试试。”他眼底带着隐秘的期待,“都是新裁的样式,朕亲自挑的。”
桑余看去绛红、浅粉、水绿,尽是些她从前在宫中从没穿过的颜色。
祁蘅见她不动,亲自取了一件杏子红的襦裙递来:“你肤色白,穿这个定然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桑余与李识衍在一起时,她穿着的颜色。
祁蘅记了很久很久。
从前在皇子府时,桑余总是一身素色。那时他只当她不喜欢这些鲜亮颜色,更从没在意,现在都可以补偿给她了。
只是……
只是第一次,不是穿给他看的。
桑余到底是真心喜欢这些颜色,还是因为李识衍让她穿她才喜欢?
这个念头像根刺,狠狠扎进心里。
“李识衍......”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是不是常见你穿这些颜色?”
桑余指尖微顿。
眼底都是莫名其妙。
祁蘅却已经站起身,近乎执拗地将衣裳往她手里塞:“那你也穿给朕看。”
他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既想弥补错过的时光,又嫉妒得发狂。
凭什什么李识衍能见过那么多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今日,他也要。
桑余看着他这幅样子,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祁蘅的疯魔总能突破她的想象,让她几乎控制不住男拿出那把刀就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时候,是向他探听冯崇下落的好时机。
只要冯崇死了,李识衍的仇解了,他们就可以回江南,再也不用回来了。
“我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