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羽压着嗓子,将他扯得弓颈低头,却又在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睫时软了怒意?
“我从?未听说,大业的君王是个懦夫。”
“为什?么......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怕我吃了你么?”
那人安安静静由他扯由他骂,等他说完了,将他揽到闭门的店铺前檐下,像狗熊对待一截要?爬上去的木头那样,双臂摩挲着环住他,叫两股气息近得分不出彼此。
他声音滞涩低哑:“我怕你不想见我。”
“那你还来作?甚?”
他用抬起肩膀,最大程度地越过?魏春羽的肩胛冈拢住他,唯恐他真的推开自?己:“我心里?好酸,就好像你一屁股坐坏了那里?,见不到你的时候,那个凹槽就开始积水,我整个人都被泡发了......”
魏春羽面颊贴着他,闷闷道:“胡言乱语。”
他轻轻咬了咬魏春羽肩颈相连的地方,诞生的濡湿叫魏春羽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场雨。
“我想你,”他语速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轻,但他已经知道魏春羽不会推开他,“想得要?命了要?死了,下一刻就要?发疯,又好像在窒息中永远失去了疯狂的能力。”
“我批着奏折,想着你会说什?么,冷笑痛斥那些装腔作?势的狡辩,又眉头深锁为难以着手的民生难题。然而你不在,但烛火把孤的影子投到墙面,又好像你时时在。”
“孤在你住过?的宫苑里?把屏风撤了,通通换成镜子,暗卫传来你的近况,我就坐在镜子间读,一抬头,就好像你陪着我。”
“但是、但是,我知道我像个骗子,早早同?你说将一切交给裴衍民,还总是不放心。他毕竟太小,交过?去的不是死物,而是一个国家......”
他扣着魏春羽的手,长久地按在自?己心口:“你信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魏春羽淡淡瞧着他,瞧得叫裴怀玉心慌。
然而下一刻那只手没轻没重隔着衣服掐了他一把,叫裴怀玉震惊抬眸,面上红白交加,要?不是还扣着他的手,仿佛就要?落荒而逃。
作?乱的人哼笑一声,面色不善地扳过?天子的腰肢,威胁他道:“看看诚意?。”
于?是那只沾着雨露的手查过?他的颈饰与腰饰,待到狡猾地从?他袖口钻进去,自?下头一路摸上去时,裴怀玉才抖着推开他:“这是在街上,你做什?么?”
魏春羽掐着他面颊说:“不常听陛下说软话,我当是被掉包了。”
“阿魏,我从?不骗你。”
魏春羽拎起那把躺倒在地上,已积了半泼雨水的伞,故意?将水抖到眼前人身上。
“你刚才还说,我坐在你心口,不是骗我?”
裴怀玉无奈道:“只是譬喻......你还有伤,不要?淋雨。”
他环住魏春羽身后,替他把正了伞,却被人丢了个大白眼“笨蛋!说了多少次,要?向着雨势、斜着打伞!”
裴怀玉从?善如流地将伞往前头垂下些,贴在魏春羽斜后,像举着旌旗,或将要?行刺。
一模一样的话将人拉回十一年前,当时他们一个年轻、一个气盛,为了踩着对方朝前走,少有这样真诚平和?的时刻。
犹记在仓家姐弟停靠的集市中,裴玉铮的残魂嘲笑他,说他“栽了”,他尚且不以为然。但这几?乎是注定的高位上的孤家寡人,如果非嫌孤身穿过?的雨幕寒冷,要?拿个热气腾腾的活人作?念想,那能信的只有“自?己”。
说不清究竟是前世今生的人不一样,还是自?己忘了过?去的模样。但瞧来总是新颖的,会有触动?的,他的一个举动?就如拔萝卜,牵扯出前因后果甚至是被遗忘的念想,那么那么长的一串根须。
怎么会不好奇他的变化、他的未来?因为那也是自?己本能走的路?
怎么会不心疼他的磕碰、包容他偷奸耍滑?因为过?往的自?己也祈求有人眷顾。
裴怀玉的目光与心思缠啊绕啊,像长藤那样冒出枝叶,忐忑地挠上魏春羽的皮肤,然后自?欺欺人、得寸进尺地如蚕吐茧,将他整个握住了,心里?想着遇见他自?己比谁都幸运,但手上又不知该怎么做。
伞并起时甩出的最后一颗雨珠抖落,砸在魏春羽戏谑的声音上,叫尾音颤了颤:“走啊,上去啊?不是你说的”
“坐着你心口,不想试试么?”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千秋同照镜中人(四) 含咬……
黑云在狂风里被捏碎撕扯, 窗棂上嗒嗒的?撞击声如鸟的?求救。
发尖抖落的?雨珠自后颈滚下,留下一道湿滑,畅通无阻地斜过脊骨落入腰窝, 才安定又惊得跃进腹股沟。
迷乱中叼上一缕发尾的?青年艰难地喘息, 伸手拨开了窗户:“走开, 喘......不过气了。”
裴怀玉捉住他?远伸的?肘弯, 手指朝上不紧不慢地爬, 附在他?耳边隔着凌乱的?发丝同他?轻语:“手伸出去,冷不冷?”
青年的?手指自指根被插入扣紧了, 下一刻连同窗户一道被勾回来, 他?蹙眉趴着, 勉力嗫嚅着转头,还没开口,就被裴怀玉从?眼?皮一路亲到唇瓣。
那人环着他?,小心避开他?腹部?的?包扎,动?作称得上温和,此刻正含糊地征询他?的?感受:“怎么了?身体?这么烫?”
“听说官银局出了个蛀虫,把赃物都变卖了,不好查, 要不要我去......”魏春羽一手撑着窗棂, 另一只手被攥着揩去身后人的?眼?泪, 而?后骨节沾上濡湿,细碎的?痒痛留下一圈淡红的?牙印,“别咬, 你?属狗的??”
裴怀玉哼了声,不情不愿撒了手,将零碎的?雨珠磕碎在他?与魏春羽的?身体?间。
魏春羽简直就像坚韧的?草茎, 弯折耐受得过人,然而?不可能折断他?,他?身体?里始终有一线隐蔽而?坚忍的?“筋”。
但愈是这样,裴怀玉愈是兴致盎然,他?好奇地刁难着魏春羽,坏心眼?地咬着他?耳朵问他?:那根筋,被折到何处了?
魏春羽用了些力,从?窗棂上撑起来些,然而?裴怀玉却坏心眼?地俯身前探,瞧着那双手猛地蜷起,忍笑同他?指道:“你?瞧窗上的?雨珠,这颗是不是格外漂亮?”
魏春羽被他?压得来火,伸手胡乱一推,将大片雨珠震落了。
“那你?找雨珠去,抱着我作甚?”
裴怀玉笑个不停,煞有介事地吐出一句:“我怕冷。”
他?侧身挡风,将窗户又拉上了:“下头有人,不怕别人抬头么?”
魏春羽扯下裴怀玉的?领子,龇了龇牙:“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可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