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松散,裴怀玉只觉自己也被同化?成了一样的云。
他半天才捞回?自己不成形的思?绪,肩与胸融成一片浪同频着喘息:“大?胆狂徒,要不是你的身体,孤还不将你......”
魏春羽伏上?去听他混乱的心跳,蹭过他颤抖的眼?睫,抬头接话时笑得眼?尾眯起勾起,狡猾无赖得很:“陛下能耐,假以时日必将我就、地、正、法。”
裴怀玉刚要冷哼,就见这人兴致盎然地爬上?来,架势与刚才大?不同。
喷洒的呼吸像最野蛮的迷药,叫人穿梭过繁茂的花田,记起从前千万片过往。
魏春羽贴他很近,眼?神像是要灼伤他,然而动?作很轻,像是乍得宝物不知要如何爱惜他。
裴怀玉被他目光晃得眼?晕,心陡然软得一塌糊涂,他勉力挺身,在闷哼中搂住他脖子,将他勾向自己。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会如何刺激到这狗崽子,然而他还是做了,这是近乎献祭的姿态
如果再贴近一分,是不是能叫他们的心离得更近点,叫他更爱自己,让他心里好过些、病好地快些......
裴怀玉仰面?瞧他,漫天晃荡的水波里,那人发如羽,眼?如江,眉弯鼻折如嶂峦,山水移转时仿佛将江山模样呈尽。
月光照亮魏春羽面?上?血斑,叫这个已如崖边岩般粗粝的青年,沾染上?一丝久未得见的艳色。但绝非他十数载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颜色,血色与他雪亮的眸子相映,像狼又像梦以外的冬日红梅。
裴怀玉怔然开口:“你吃了我罢阿魏,将我吃了,医好你的病......”
过往他不信这些,然而此刻却读懂佛祖割肉喂鹰时的心思?。
魏春羽笑着,却有混着眼?泪的汗水淌下。
裴怀玉轻轻叼着他耳垂,牙齿受不住地磕了一下又一下。
在魏春羽已含糊不清的好话里,他的神思?轻易被晃了去,淹没在山水月色中。
......
灵力本就是上?界圈起来的宝物,要不是千百年前避羲魔挣脱大?阵,叫法阵出了漏洞,灵力逃窜,这样好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凡界分一杯羹,若非如此,修真界也不会短暂地存在。
而如今,上?界溯根追究,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于是填补好了漏洞,也预备关上?两界间灵力传输的通道。于是数年前的危机又来了,只是这一回?,任谁也无力回?天。
无相宗潭底的化?仙石,在枯竭的法阵中,变为了一块凡石。
而千百里外,忽然出现了两个叫蓝庭光与蓝山明的少年。
魏春羽替他们扎好了发髻,说:“我以为你们回?上?界去了。”
他们二人笑着摇头:“大?人,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宁可作肉体凡胎,体验一遭神奇的生老病死,也不愿意再上去一回了。有时候,寿元太长?,反而会漠视一些东西,还不如在凡界痛快。”
说完自己,他们又看向魏春羽与守在屋外的裴怀玉:“大?人和那位公子呢?”
“什么?我们怎么了?”
“灵力要没了,现下修士们都无比恐慌,怨天怒地,二位修行?这样久,不觉得可惜吗?”
魏春羽低头想了想,随即摇着头笑了笑,远远唤来那人:“玉铮,你是怎么想的?”
门边那人朝外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追查化?仙石的人找来,才走?近了,道:“不可惜,至少我们经历过这样奇异的年代。”
魏春羽嗯了声,对蓝庭光与蓝山明说:“比起修习灵术,我觉得离‘术’更远的时候,才离‘道’更近。活着,能清晰地思?考,才是我的修行?。”
那两个少年听了,舒畅笑起来,临走?前朝魏春羽额中一点,道:“这是我们二人,想给大?人的礼物。”
随着指尖那点法术散开,一股溪流般清透的力量包裹住他的筋脉与神魂,悄无声息地填进了摇摇欲坠的灵力庙宇,近日一直磋磨他的病痛消失了。
魏春羽惊喜地拉住裴怀玉的衣袖:“玉铮!我......”
“我知道。”
神魂相系,由同样的欣喜占据心神的人,被他撞了个满怀。
魏春羽笑着还要说什么,抬头却被一缕白色晃了眼?。他登时愣住了,虽然他接触到了裴怀玉两辈子的事,但还不曾见过他衰老的模样,如今灵力渐渐溃散,修真者也将青春不再,这也正是许多将要化?为枯骨的修士癫狂发疯的原因?。
“我看到白发了,要替你拔掉吗?”魏春羽想了想,他觉得裴怀玉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他见过半老的夫妇互枕膝头,眉眼?温和地挑拣着白丝,如同年少慕艾时小心簪上?花钗。
裴怀玉紧了紧环住他的胳膊,轻轻“阿”了声,打?蛇上?棍般引到自己想的话茬上?:“这不重要,你想拔只管拔光它,我便是剃度了去也行?得。毕竟,你才叫我想起,我们已经结过发了你说是吗,阿魏?”
裴怀玉的目光瞟向他腰间的络子,凹凸的条柱间,穿插着一抹异色。
魏春羽后知后觉地跟着他看过去,随即第?一个动?作竟是将它用手笼住,掩耳盗铃似的问:“什、什么啊?”
那缕被嵌了多年的发丝的主人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与他一同握着络子,等?他终于微微抿唇不好意思?地抬眼?,才将笑意露得更明显了些。
“我很喜欢。”那人额上?本有浅青的竖痕,但此刻都舒展开,盈盈的笑化?在眼?里眉间爱你,松快得像是回?到梦里最无忧的年岁,“谢谢你,阿魏,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魏春羽松了手上?力道,反手握住他:“说这些酸话倒是熟悉得很,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裴怀玉轻轻应着他。
“那你呢,这次又出来待多久?”
“等?我安置好剩下的事,再回?来找你,我就不走?了。”
魏春羽没反应过来似的,急忙去瞧他的神情,却见他平和坚定?,没有半分诓骗说笑的意思?:“不走?了?那皇帝你也不做了?”
裴怀玉伸手弹开他眼?睑下的小蚊蝇,又用指腹擦了擦:“我过继了旁支的孩子,他今年二十岁了,很有才能,你应当听说过,裴衍民,治水考察时折了条腿的好孩子......怎么这么看我?难道你当我从前说的,料理好仇家、稳定?政事就来寻你,是哄你的玩笑话不成?”
魏春羽摇摇头,扣紧他的手,勉力压住嘴角:“听起来你很着急。”
裴怀玉肩膀一沉,叹出口气,半是笑闹地说:“是啊,这次被你吓死了。”
“上?回?确是我不对,我太怕在那时出岔子了,我怕重来一世还是满盘皆输,我怕前世将刀剐在我骨头上?的人依旧活得得意洋洋,也怕因?为混淆血脉的罪名让你我都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