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鄞玄今日卯时便没了睡意,所幸起身更衣洗漱,用过早膳后,便乘马车向业陵而去。
此时,鄞玄行走在业陵悠长笔直的陵道上,感受着自耳面旁拂过的清风,听着被清风吹动的枝叶发出的沙沙声,望着上方树冠间投下的斑驳摇曳光影,鄞玄纷繁复杂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果然选择来看望父皇与母妃,是正确的选择。
鄞玄率先来到前朝后妃的墓园。
看守墓园的老宦官得知他的身份后,即刻亲自带着鄞玄来到良妃的陵墓前。
望着眼前石碑上雕刻的良太妃的封号,鄞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幼时母妃的音容笑貌。
鄞玄十余岁便被送出了京城,随老永嘉侯前往北疆历练。其实与自己生母良妃在一起的时日并不多。
因而二十多年来,母妃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已日渐模糊。但此刻,立在母妃的墓碑之前,他好似又望见了那个温柔隐忍的女子,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发顶,咳嗽着,虚弱地向他嘱咐道:
“玄儿,此去北疆路途遥远艰险。你定要紧紧跟随在慕侯爷身边,听侯爷的话,好好历练。若是将来能在疆场上立下战功一二,也不枉你父皇对你的敦敦期望。”
“母妃放心,儿臣定当带着战功回京,让父皇对我们母子刮目相看,为您晋封!”
良妃苍白着脸笑了笑,“你有这份心就好。只是母妃怕是等不到你带着战功,凯旋而归的那一日了。”
“母妃!母妃您一定要坚持下去,照看好自己的身子,等儿臣回来尽孝!”
良妃却未在说话,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笑望着他。并且这抹笑渐渐模糊,直至彻底化散在他的记忆之中。
至此,鄞玄的视线再次定格在了眼前的良太妃墓碑上。
380.孝任皇后
诚如良妃所言,鄞玄离京后不到三年,良妃便因病去世。而鄞玄当时正跟随老永嘉侯,参加与无楞国的战役,没来得及回京。
就这样,他连母妃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也未有机会送她最后一程。
时过境迁,将近二十年后,鄞玄终于回到京城,能看望的,却只有母妃的陵墓。
随后,鄞玄为良妃清扫擦拭了墓碑,在墓碑前摆上新鲜的鲜花与水果。
再点起一炷香,烧了些纸钱,将自己这些年在北疆的日子,和近期在京城的日子,捡了些有趣之事讲给良妃。
末了,他在良妃墓前长长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去。
从后妃墓园出来,鄞玄又去往先帝先皇后的墓园。
这次,前来迎接他的,是一位年老的嬷嬷。
在得知鄞玄是定北王,亦是良太妃的儿子后,老嬷嬷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奴参见王爷。”
鄞玄立在先帝陵墓前的前厅里,向老嬷嬷道:“不必多礼。本王是来祭拜先帝与先皇后的。”
“好,王爷请随老奴这边走。”
老嬷嬷引着鄞玄穿过前厅来到后方的墓园。
但见前方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陵墓。陵墓的入口被巨石封着,前来祭拜之人,只得在陵墓前的祭奠处焚香磕头。
鄞玄先是接过老嬷嬷递来的香点燃,插入祭台上的香炉中,随后又慢慢在火盆里烧着黄纸与金箔纸元宝。
望着金箔纸在火焰中卷曲焦黑,直至化为灰烬,鄞玄的思绪又不禁回到幼时在皇宫中的日子。
先帝的皇子众多,而他又是不甚受宠的良妃所生,因而自小便未受到先帝多少关注,见过先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在他的印象中,先帝似乎很是宠爱如今还在世的这位当朝太后,在景逸年仅五岁时,就将他立为太子。
而与先帝一同葬在此地的孝任皇后,则是当朝太后的亲姐姐。
在孝任皇后难产去世后不到两年,本为淑妃的当朝太后,便怀上了景逸,一举坐上了皇后之位。
自那之后,后宫中便很少有人再提起孝任皇后。
只有鄞玄的母妃良妃,不时向他叨念着孝任皇后的贤德宽厚,以及对良妃的关照。
思及此,鄞玄将目光投向摆着孝任皇后牌位的祭坛。
见祭坛上仅摆着寥寥几盘瓜果,看样子已不新鲜。烧了一半的香烛还插在那里,落了许多灰,必是有些时日没换了。
鄞玄微微蹙眉,语气有些责备道:“孝任皇后祭坛上的瓜果香烛几日一换?为何都不新鲜了还摆在那里?”
老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饶命!老奴老奴只是依命办事…”
“依谁的命?依的是什么命?”
老嬷嬷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是…太后有令,为节省皇室开支,除节庆及大型祭祀外,平日里每月仅拨十两银子,为先帝与孝任皇后采购祭祀的瓜果香烛。”
鄞玄不由得一诧,“什么?一个月才十两?这怎么够?”
“回王爷,十两何止不够,实乃差的远啊。因此,老奴只好省着些用。瓜果三五日换一次。
香每日上一柱。蜡烛则仅在上香时点。一般一对蜡烛两个月才用完。因而这对蜡烛已有一个多月未换了。”
鄞玄听后一时未语,心中暗想,孝任皇后不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吗?为何太后连祭祀的瓜果香烛都要克扣?
每月仅拨十两,一看便是故意的。
“这样,今后每月从本王私库中再拨四十两,为父皇、孝任皇后与良太妃采买祭祀之物。若是还不够,待本王下回来时,你再向我说。”
老嬷嬷一听,即时磕头道谢:“多谢王爷!老奴定伺候好先皇,孝任皇后和良太妃的陵寝。请王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