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了他,脸上挂着豪迈的笑, 朝他打招呼:“哟, 国舅爷, 这么?晚了还出来?啊?”

谢明夷瞥了他一眼,余光悄悄观察着抿唇沉默的穆钎珩, 笑道:“帐子里闷, 出来?透透气而已。”

“国舅爷真是?好雅兴, 即是?如此,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他们朝谢明夷抱拳, 便准备走。

冰冷的铠甲和朴刀碰撞,发出冷硬的响声。

“站住。”谢明夷忽然说。

他一双眼眸如葡萄般黑亮, 越过众人?狐疑的脸, 直勾勾挂在穆钎珩身上。

而后?,他扬唇道:“穆少将军,不留下聊聊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讶异。

很快有人?识趣地?拍了拍穆钎珩的肩:“少将军, 明日秋狩便结束了,今夜也无事,既然国舅爷叫你,那我们便先走了。”

说着,他们便将穆钎珩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哗啦啦的一群人?都快步走了。

边走边回头,伸着脖子往后?瞅。

军规森严,穆钎珩又是?古板沉闷的性子,他们早就嫌无聊了!今日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插曲,恨不能留下来?偷听了全部?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传言那样,为了那苏四?小姐?

他们推推搡搡的,走远了。

谢明夷表面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实际上连手指都在发抖。

单独和穆钎珩见面,他根本无法平静。

穆钎珩则安静淡然地?垂着眸,英俊的脸上依旧带着疏离,他站在月色下,披风上洒满了霜白的月光,眉间孤寒一片。

谢明夷望着他,想起从前?那个热烈的少年,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他走近一步,下意识想靠他近些。

穆钎珩却随之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谢明夷的心里塞满了难过的情绪,酸酸涨涨的,堵得发慌。

这份明显的疏远和拒绝,伤到他了。

谢明夷咬咬牙,道:“还没来?得及恭喜少将军,听说就快完婚了吧?你曾经可是?说什么?永不进京的,没想到吧,到头来?不还是?得进京?”

“所以呢?”穆钎珩声音有些低沉,不带丝毫情绪。

他似乎不为所动,看着谢明夷,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谢明夷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得神色,随之刻意将话说得刻薄,语气讥诮:

“所以,你还挺能装的,就爱装出一副笃定的样子,到最后?不还是?打自己的脸……”

明明说着伤人?的话,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却如鲜血淋漓一般,绞痛得厉害。

“国舅爷的性子果然没变,但?我的事,似乎和你无关吧?”

穆钎珩抬眼,冷如玄铁的目光轻轻扫了强颜欢笑的少年一眼,很快便移开。

说话间,他狠狠咽下一口血沫,喉间血腥气蔓延,一只手紧握着腰间佩刀,手背上青筋暴起。

而这股力道牵扯着背部?肌肉,新添的鞭伤交错纵横,被?连带着隐隐作痛。

谢明夷难以置信地?看了男人?一眼,确定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

接着慌忙眨眨眼,把泛起的泪花憋回去,他双眼通红,道:

“穆钎珩,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还不行吗?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不喜欢你了总可以了吧?但?你对我这样又是?凭什么?啊?就不能只是?朋友吗?我们一起长大,就算养只阿猫阿狗也得有感情了吧?”

他一连串问了一大堆,越说越激动,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平都吐出来?,又像是?唯恐没有机会说了。

少年衣着单薄,站在深秋寒夜里,哆哆嗦嗦的,任谁看了都心疼。

他盯着穆钎珩,企图在他脸上寻找到一丝柔情。

哪怕是?忆起往昔的美好……

但?穆钎珩又一次让他失望了。

“说完了吗?”男人?眉心微动,深邃漆黑的眼眸无比平淡,语气冷漠,道:“我走了。”

他对谢明夷的话感到厌烦似的,丢下这简短的一句话,转身便走,一副急欲摆脱什么难缠的东西的样子。

“穆钎珩……”

谢明夷还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叫了他一句。

远处乌云遮住了月光。

穆钎珩身体微僵,而后抬手将披风解了下来?。

他递给谢明夷,指尖蜷缩着,忍住触碰少年的冲动。

“夜里冷,国舅爷回去吧。”

穆钎珩最后?说了一句,头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