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谢明?夷逐渐平静下来。
“穆钎珩拒绝了封侯,也不愿进京了,他说,他要带领穆家军永远镇守在北境,保四?方安宁。”
他的嗓音有些哑,缓缓对父亲说道:“北狄战事已平,北狄残留的老弱妇孺自行散去,开放互市的事,又?提上了议程。”
谢炽道:“夷儿,那你呢?”
谢明?夷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胀痛得厉害,他的眼?中一片灰败。
“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我……我没有。”
谢炽照顾了他一会,离开之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将话说出口:“陛下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去见他一面。”
谢明?夷没有回应,经过这场战争,那么多生死之事都在他眼?前发生,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陆微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见陆微雪。
心事总是?复杂的,剪不断,理还乱。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谢明?夷突然想起临去战场前,穆钎珩交给他的东西。
他找出来,慢慢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水滴状的珍珠坠子。
谢明?夷将它拿在手里,很快认出,这是?他小时?候在上元节的集市上,拿去跟摊主换取披肩的那颗。
他以为这颗珍珠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珍珠回来了,真?正不会再回来的,是?穆钎珩。
谢明?夷紧握着珍珠,坐在地上,倚靠着墙角,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何时?下的山,他都未曾察觉。
直到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才?撑起酸痛的身子,将珍珠放回去,锁了起来。
耳边又?响起谢炽最后说的话。
故人,旧事,是?该一并放下了。
几日?过去。
谢明?夷的胃口好了许多,每每用膳多吃几口,六水都要激动?地抹泪,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他被六水逗得有些哭笑?不得。
谢明?夷即使不见陆微雪,也知道陆微雪每日忙碌不休,不说别?的,只一件重新开放互市的事,就不知要部署多久。
此?次战事因互市而起,但边境贸易、人员交往仍是?大势所趋,和?平共处也是?各国人民?千百年来的愿望。
陆微雪是不会放弃的。
夜幕降临之时,古兰朵来了。
谢明?夷有些惊诧,再见古兰朵,他竟消瘦了一大圈,像是?被折磨得丢了半条命。
古兰朵当着他的面,摘下了面具。
一张少年的脸露了出来,还带着孩子气,上面却是?光洁平整,传言中可怖的疤痕全没了。
“我治好了。”古兰朵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又?或许是?莫名的腼腆。
他之前浑身是?刺,现在居然乖顺得像个?达官贵人家的富贵少爷。
谢明?夷由衷地说:“恭喜啊。”
古兰朵笑?了笑?,而后眼?神飘忽。
“……是?里耶帮我治好的。”
谢明?夷顿了一下,而后“嗯”了一声。
他从没有正面和?里耶接触过,却感受到了滔天的恶意。
古兰朵见他面上似有不快,连忙道:“你……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帮里耶求情的意思……”
谢明?夷笑?了笑?,不置可否。
古兰朵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瞒不住了,他咬了咬牙,终于将心底的盘算和?盘托出:“里耶他快死了,他拜托我,让我请你去跟他见一面。”
“一个?个?的,怎么都找你传话?”
古兰朵没听清,“什么?”
谢明?夷摇摇头,道:“没什么。”
而后抬眸看向他,给了回答:“我会去的。”
天牢。
谢明?夷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
里耶被关押在最深处,在一众穷凶极恶的犯人中,他是?最特?别?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