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福缩了缩脖子?,回道:“陛下已过弱冠之年,等登基大典一过,恐怕群臣也会上奏,劝陛下早设后宫。”
古兰朵的瞳孔一震,他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陛下不会的!”
张德福吞吞吐吐道:“古……古公子?怎知陛下不会?”
古兰朵一时凝噎,随即气急败坏地一招手,立刻有两只白鸽从?天?上飞过来,他指着张德福骂道:“给我?啄他!啄这个出言不逊的老东西!”
张德福连忙抱住头,在殿前四处躲避,那?两只鸽子?却极为敏捷,总能啄到?他的手指、额头。
古兰朵抱着手臂,好以整暇地看着张德福在门前的空地上狼狈逃窜,连拂尘都丢掉了,四周的宫人们却都低头站着,没有一个敢帮张德福的。
“老东西,我?警告你,你可别?伤着了这些?白鸽!这都是陛下为了新宫殿的建成祈福的,全都在深山中训练过,可日行千里,你若敢打死了一只白鸽,就拿你的命来偿还!”
张德福被整得苦不堪言,哀求道:“古公子?饶命!古公子?饶了奴才吧!”
古兰朵冷眼?旁观,一直等到?张德福被鸽子?攻击得精疲力尽,他才大发慈悲地将鸽子?召回。
“今日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若你胆敢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张德福连连称是。
一直到?古兰朵趾高?气扬地走了,张德福脸上的惶恐之色才渐渐消弭。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古兰朵越来越远的背影,神色凝重。
小太?监走过来,将拂尘捡起?来,递给张德福,恨恨道:“呸!师傅担任大总管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欺负到?师傅头上来,等来日陛下反应过来,必然?不会容他们胡闹。”
张德福笑了笑,看向他,道:“多少?事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六水啊,你进宫多少?年了?”
六水回答:“算来,整整五年了。”
张德福点点头,“五年,正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好时机,六水,你不是一直想做个官吗?”
六水摸着脑袋讪讪道:“师傅,您可别?打趣我?了,那?都是我?以前不懂事胡说八道的,我?是个太?监,太监做什么官啊?”
张德福的表情严肃起?来,“太?监里自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你难道不想做个人人敬畏的太?监?”
六水不解道:“可是像师傅您这样的大总管,不都是人精吗?别?人都说我?脑子?不灵光,我?这不合适吧……”
张德福忍俊不禁:“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性子?耿直,手脚灵便,心眼?还不坏,很快就会有人喜欢你的。”
“啊?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六水更加不理解。
张德福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向宫殿门,牌匾处是空的,显得有几分寂寥。
“你就留在这宫里吧,而何时鲤鱼跃龙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六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总觉得,张德福好像知道很多很多秘密。
张德福又对宫前的一众人吩咐:“你们只负责宫内洒扫,必然?清闲得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有事没事的,都想办法学几门讨人欢喜的手艺,以后亏不着你们的。”
众人皆点头称是。
张德福这才拂了拂肩上的羽毛,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宁州的天?气比京城温和许多,除夕这日,晴空万里,微风拂面,已经可以只穿夹袄,让人仿佛已嗅到?春日的味道。
折腾了一天?,又是贴春联,又是包饺子?,以至于到?饺子?出锅时,谢明夷已经累得瘫倒在塌上。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有人替他点了灯。
眼?前的场景并不真?切,谢明夷的意识又有些?涣散,看着慢慢凑近他的人,只觉得无比安心。
他咕哝道:“陆微雪……”
面前人的身形突然?一僵,而谢明夷也清醒过来。
他眨眨眼?,看到?是贺维安,也不知是不是周围环境太?昏暗的缘故,内心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鼓鼓的,胀胀的,并不好受。
他多想一睁眼?,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而现在要过年了,这是他人生第一个与家人分离的年节。
谢明夷眼?圈微红,幸好贺维安只点了一根蜡烛,也不至于让他看出来,显得太?窘迫。
“是饺子?熟了吗?我?们走吧,我?都快饿死啦。”谢明夷站起?来,自然?而然?地拉住贺维安的手。
贺维安没动,谢明夷疑惑转身,“不走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轻的环抱。
贺维安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在怀里,身体?却不敢与他接触,双手也不敢碰到?他的后背。
发乎情止乎礼,君子?的守则。
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很快,贺维安放开了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眉眼?略弯,对他说:“走吧。”
贺若昭已经在饭桌前等待,一看到?谢明夷,她便说:
“鱼霏草的药粉已经研磨好了,从?明日开始,便可以为宜景掺在羊奶中,每日一副,全部喝下。不出七日,宜景体?内的毒便能排解完。”
见谢明夷心不在焉的样子?,贺若昭补充道:“放心,鱼霏草无色无味,宜景不会不愿喝的。”